鄭隨看一眼牆上的掛鐘，已經12點了。

他坐在沙發上，抱著靠墊，手中的遙控器百無聊賴地變換著頻道，這個時間段除了深夜肥皂劇就是電視購物，乏善可陳得就像中年男人的啤酒肚。

而窗外早已燈火闌珊。

他將茶幾上的啤酒喝盡最後一口，然後將空掉的罐子捏扁扔進垃圾堆里。

晚飯他自己一個人吃的，照顧子安說的把雪櫃里的飯拿出來熱了。他今天做了紅燒茄子和蘿蔔牛腩，也真不知道他怎麼就能把自己的口味找那麼准，讓鄭隨把飯菜都吃了個精光。

然後閑著沒事就把顧子安走之前沒來得及收拾的東西給整理了一下，尼瑪自己的東西都從來沒收拾這麼幹凈過，第一次收拾家裡竟然是為了給他善後。

不過可別會錯意了，他單純只是覺得東西多礙事而已，絕對沒有想著要幫他什麼的。

之後又下樓到附近公園去夜跑了一圈，回來洗了個澡就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喝著啤酒，無所事事到現在。

鄭隨將電視調成靜音，畫面切換的光一閃一閃打在他臉上，而那個一人高的兔子則坐在鄭隨旁邊守著沉默。

他將那一臉蠢相的兔子扳過來，心想，這傢伙當自己十八歲少女嗎？竟然還留著這麼礙事的東西。末了又將它放回原位。

抱著靠枕的鄭隨和兔子分坐在沙發兩邊，倒也看起來像互相作伴。

「喂，跟著這麼個不靠譜的主人挺心累的吧？你們這是搬第幾次家了？」鄭隨跟兔子搭話道。

「……」沉默，沉默。

「我覺得顧子安是個大傻逼，你覺得呢？」

「……」依然沉默，外加懵逼臉。

鄭隨嘆了口氣，將頭仰起靠在沙發上。

「你家主子，說他什麼時候回來來著？」

「……」

真是煩死了。所以說多了一個人一塊兒住就是煩心。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從來不會去考慮別人還要幾點回來。況且哪有正常人扔了這麼一大堆東西在這，自己卻又急急忙忙跑掉的？害得他一肚子話沒處問去。

所以說，他娘的顧子浪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

雖然他去過lustre很多次了，但每次只是把酒喝完了就不再逗留，畢竟那個時候只是為了每天能去看看傾慕對象而已，也沒半點諸如把人家堵小黑巷子里的齷齪想法，所以沒有特意等過他，最晚離開也不會超過一點，而且那次回家還恰好被林柯看見了，抓住自己衣領聞了聞就一口咬定自己是去酒吧了，怎麼撒謊都沒用。

所以，他並不知道酒吧具體會在幾點打烊。顧子安只說後半夜，可也沒說幾點啊，難道真要到兩、三點？那得等到什麼時候啊。

鄭隨本意是想等他回來，把今天下午被中斷的話題繼續下去，但又回頭想想，為什麼自己非得在這等一個不但騙了自己還一聲不吭直接搬進來的人到12點啊？

神經病！睡覺！

鄭隨負氣地將抱枕往兔子身上一扔，就起身去洗手間去洗漱了。

不過在進房間睡覺之前，鄭隨在門口猶豫了一下，想了想，又折返去走廊留了一個燈才回房。

他這一覺睡得不是太踏實，翻來覆去幾次，好不容易睡著，半夜卻又被尿意憋醒了。

於是鄭隨迷迷糊糊地起夜上廁所。剛從廁所里出來，就迎頭碰上了一個黑影，比自己矮半個頭，頭上的兩隻還耳朵動啊動的。

媽呀，有妖怪！

鄭隨一個靈激給嚇醒了，條件反射地抄起一旁的花瓶防身，定神一看原來是顧子安，差點沒一個失手拍下去。

「你他媽快嚇死我了！」鄭隨好不容易鬆一口氣，才看清他頭上戴的是有兩隻貓耳的束髮帶，隨著他的動作在晃動，而整張臉上黑乎乎塗得跟鍋底似的，只露出兩個眼睛，望著自己眨巴了兩下。

鄭隨見他這副樣子，又皺眉道，「你幹嘛？這還沒到七月十四呢，怎麼就開始扮上鬼了？」

「哦，晚上太累了，敷個面膜，一會兒睡了。」那個「鬼」為了讓面膜不裂開，從牙縫裡擠出來這麼一句話。

如郭凱所言，今晚的確折騰得夠嗆。平常能兩點下班就不錯了，今天又偏偏是主題之夜，搞到快四點的時候酒吧才打烊。

開場的作秀並不是重頭戲，顧子安演出的費用酒吧會給一些，但大頭還是在酒水的提成上，畢竟跳得那麼賣力不就是為了讓客人點酒消費麼。

所以真正辛苦的在後頭，要知道當他鄭隨在家裡舒舒服服地看電視的時候，顧子安正在吵翻天的酒吧里，坐在一個喝醉了脫得只剩內褲的中年大叔的身上，聽著對方口口聲聲叫著自己主人，還拚命要求用高跟鞋踩他，然後鬱悶得一口一口灌酒。

一個晚上下來，這樣的客人都不知道陪了幾個了。

平常人大約是沒見過凌晨三點的酒吧，當大家都喝大了的時候，場面就不再是能控製得住的了，所以到了後半夜，酒吧里到處是被主人用鏈繩牽著在地上爬的「奴隸」，相擁激吻的陌生人，那場面要多瘋狂有多瘋狂。

「這都幾點了啊，你才回來？」鄭隨扭開一旁的燈，皺眉看了眼掛鐘，已經五點了，「你這是睡得比雞還早啊。」

「看你指的哪種雞了。」顧子安嘴角無奈地笑了下，但看鄭隨一臉正氣凜然不懂你說什麼的表情，又把笑給收了回去。算了懶得解釋了。

顧子安是卸了妝換了衣服才回來的，此刻正穿著寬鬆的T恤和短褲，鄭隨聞到他身上一陣煙酒混雜著劣質香水的味道，本能地用手臂擋著鼻子，沒好氣地推了他一把，「我靠，你回來好歹先洗個澡吧？」

顧子安心想，當初你天天在酒吧花痴勞資的時候不也這個味兒麼？也沒見你這麼嫌棄，果然沒了胸態度都不一樣了。「是是是，一會兒馬上洗。」

晚上酒喝得有點過，他在回來之前已經吐了一輪，還吃了些醒酒的藥，現在感覺好多了，可還是必須好好睡上一覺，所以也不怎麼想搭理他的挑刺。

「我說你，以後別把拖把放在廚房裡，容易把別的東西弄潮的。」

「好好好。」不知道為什麼對方一見到自己就這麼喋喋不休，大晚上的，有什麼不能等天亮了聊？但嘴上還是答應著。

「還有，做完飯你也好歹把流里台收拾一下啊，我回來的時候不知道清理得有多麻煩。」

「嗯，知道了。」

「調料用完了也要放回原處……」

「嗯，晚安。」

顧子安背對著向他揮了揮手，然後閃身進房間關上了門。

「哎！你還沒洗……」鄭隨正要提醒他洗澡，卻被關門聲給打斷了。

最後一眼是顧子安那有些疲憊的背影，對著緊閉的門，話音無力地弱了下來，最後只凝結成兩個字。

「晚安。」他對著無人的空氣這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