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這些都可以看嗎。」

「可以，不過要愛惜點，很珍貴的。」

「必須的必啊。」

林麟抱空了肖穆所有的光碟，到最裡面的屋子裡，裡面有一台留聲機，一台老式電視，一台DVD機和一台老式電腦。隨便找了個能坐的地方坐下，把光碟推進電腦主機里，帶上耳麥。他咽了口口水，突然有點緊張。耳麥里有磁拉的聲音，他靜靜等待著。

前奏響起，居然是王菲的《水調歌頭》。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唯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屬於肖穆的聲音傳入耳中，這是林麟第一次聽見肖穆的聲音，他想不出什麼來形容肖穆的聲音。眼前浮現出那晚落地窗前，肖穆遞給他的手機：下個周去青島看個高爾夫項目，一起？

就像真的在眼前對他說：「下個周去青島看個高爾夫項目，一起？」

聲音與畫面完美結合在一起，林麟想，也許這才是真的他，真正的他。溫柔，善良，體貼，細心，絕不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

林麟不知道肖穆都經歷了什麼，但他知道，他喜歡溫柔的肖穆，喜歡善良的肖穆，喜歡體貼的肖穆，喜歡細心的肖穆。這種喜歡，是友誼，還是愛情，他現在都不想去計較了，總之，他就是很喜歡這個男人就對了。

林麟能想像到那時的肖穆，略微青澀，站在錄音室里，身上散發著特殊的光華，全心全意去體會唱著這首歌。儘管可能因為年齡原因，感情不是那麼飽滿，聲線卻是一等一的好。

歌曲還在播放，肖穆的聲音圍繞在林麟耳邊。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事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曲畢，浮躁的心也隨之平靜。

林麟又翻了翻電影光碟，之前幾部肖穆都是扮演某個主演的小時候。往後幾部，就成了主角，居然還拍了都市愛情題材的電影，留著那個年代帥氣的髮型，「飛輪海」同款黃髮遮眉長劉海，一臉「我是偶像派，你拿我怎樣」的表情。

拜了個托，你可是影帝啊，這個熊樣任你天生是戲胚子也拿不到影帝啊！

林麟掐指一算，肖穆拿影帝的時間可能還要往後，於是翻了翻後面的光碟，果然找到一張。

片名叫《畫》。

肖穆就是憑著這部電影，成為了年僅二十歲，史上最年輕的影帝。

開場是一個赤裸男人胸的特寫，有劃筆的聲音，鏡頭放遠，一個畫家在畫人體畫，男人是模特。

果然赤裸暴力血腥倫理是名導們的最愛啊，一上來就這麼重口。

「側身一點。」是肖穆的聲音,耳朵要懷孕了！

接著鏡頭一轉，畫室裡布滿了人體畫，全都是男人，無一例外。

故事發生在俄羅斯，肖穆飾演一個畫家，天賦非凡。但他只畫男人，因為他是個同性戀，被家人遺棄，一個人生活。

俄羅斯嚴禁同性之愛，同性戀只能生活在陰暗當中，周圍人知道他們的性取向後都避而遠之。因此他們無法工作，沒有朋友，終日在抑鬱中度過。

肖穆飾演的畫家也和眾多同性戀一樣，沒有工作，每天待在破舊的屋子裡，一半時間睡覺，一半時間畫畫……

時間飛逝，快得轉瞬即過。

林麟盯著熒幕，直到整部電影結束。

屋裡漆黑一片，只有電腦熒幕發出微微的光，上面滾動著電影工作人員的名單。

他揉揉眼睛，疲憊起身，劃開手機，八點三十六，還有兩條簡訊，都是肖穆的。

第一條：怎麼還不回來。

第二條：你在哪？

林麟遲疑了一下，把手機放回口袋，從主機里取出光碟。

「老闆。」林麟走到老闆面前，「這盤光碟多少錢。」

被稱作老闆的男人從速食麵桶里抬頭，怔怔看著林麟，「你眼睛怎麼又紅又腫的。」

林麟抿了抿嘴，光碟反射面看到自己的臉，慘目忍賭，眼睛像是被人揍了一樣。

「老闆，你就說這個要多少錢，多貴我都買。」

老闆撓撓頭，「看你像新來的吧，還真是，我這隻供看，不供賣。」

「500？」

「我都說了，不賣，你要喜歡可以常來。」老闆有些不耐煩。

「我是外地來的，我...」林麟鼻子又酸了，「我真的很喜歡肖穆，老闆！」

老闆一口速食麵噴出來，「你這人是不是有病啊！你喜歡肖穆去抱他，別來抱我大腿啊！」

林麟跪在地上，他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會為了一張光碟抱人大腿。

人有時候真的很奇怪，強大且脆弱，不堪一擊又莫名強悍。會因為一句話耿耿於懷，會因為一個眼神銘記終生，會為了得到一個東西，不惜犧牲所有。

旁人覺得不值，說他傻。

傻又怎樣，不傻又怎樣，誰也沒有資格判定誰好誰壞。

林麟又哭了，哭得撕心裂肺，死死抱住老闆大腿。

老闆很無語，拿起光碟，又默默放下。

所以說啊，當初為什麼要開這麼一家店啊，明知道會遇到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