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封晨和瘋丐之間的關係莫名的疏遠了起來，瘋丐自己的心思不在遊戲上也就罷了，封晨也下意識的對他有些逃避。兩相作用下，兩人一起玩的時間就越來越短了。

封晨是一個被動的人，很少主動表現得熱情，也很少會主動和別人共享親密的關係，甚至於有的時候，當他和某個人的關係超出普通朋友的時候，會讓他感到不安和畏懼。

而現在，封晨覺得自己和瘋丐之間的關係，已經超過安全值所在的範圍了。

人的一天有24個小時，當你把其中的四分之一甚至更多的時間都分享給另一個人的時候，其實就意味著這個人已經侵入到你的生命了，無論那個人是存在在虛擬的網路上，還是存在在真實的生活里。

封晨一直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直到那一天，瘋丐向他坦誠，說自己有一個惦記著的人的時候，封晨才突然發現，自己有些過於依賴這個瘋瘋癲癲的丐幫了，也有些過於習慣這個人的陪伴了。

可是這是不行的，斜陽萬里是一個只存在在遊戲里的人，他和真實之間的界限猶如鴻溝，無法跨越。哪天瘋丐玩膩了這個遊戲，賬號賣掉易手，或者永遠灰掉再不上線，《江湖online》里的一切就都會如鏡花水月般轉瞬消散，半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瘋丐也許可以縱情江湖，快意恩仇，揮揮手灑脫如一朵浮雲，可是封晨做不到，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可以輕易放下的人，所以他也不敢輕易拾起。

還好他還有論文要寫，選題要做，瘋丐不太纏著他之後，屬於他自己的時間越來越多，出於分散精力的考量，封晨索性埋頭進了研究里，手機沒電了都常常忘了沖，遊戲也漸漸地不怎麼上線了。只是每天上去清一下日常，如果瘋丐在的話就一起打個本，不在的話就直接下線，也不再去yy聽幫里那幫人聊天打屁了。

封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只是覺得這樣做自己心裡會輕鬆一些，不再像以前那樣空落落的了。

其實習慣了另一個人的陪伴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記憶總會被新的記憶覆蓋，舊人總會被新的人取代，難受只是暫時的，本能會為你找到下一個平衡。

封晨是這麼相信著的，就好像小時候走失了那隻純白色的小兔子之後，他也是這麼相信的，然後不久之後，他就習慣了沒有寵物的日子。

不過就是習慣，新的習慣早晚會取代舊的，斜陽萬里其實也沒什麼不同。

只是……封晨看著手裡的資料，忍不住又發起了呆。只是為什麼……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天了，瘋丐說過的一些搞笑的話，做過的一些可笑的事，為什麼還是會在他的腦袋裡浮現呢？

他大概是瘋了，所以才會總是惦記著那個奇葩的瘋子……

封晨煩惱的捶捶腦袋，突然愣住了，對著圖書館裡清冷的空氣發愣——等等……惦記？他居然惦記著那個瘋子丐幫？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最近總是惦記著一個人。」

瘋丐說的那句話言猶在耳，封晨有些怔愣，突然意識到自己其實和瘋丐一樣，都是在惦記著一個人，惦記著他說過的話，做過的事，無論那個人是不是在身邊，也無論那個人究竟和自己是什麼關係。

惦記著一個人……

瘋丐的心裡惦記著一個人，而他的心裡，則惦記著瘋丐。

封晨放下手裡的專業書，突然覺得大事不妙。

葉陽邁進圖書館的五樓，直奔心理學專業的書籍而去，結果自己想要的書還沒找到，就先找到了坐在角落裡發獃的封晨。

圖書館的五樓有幾扇大大的落地窗，採光充足，陽光肆意的從窗戶流瀉進屋子裡面，在封晨的臉上留下恰到好處的陰影，勾勒出男生俊朗的面部輪廓。

葉陽忍不住停下腳步，站在書架的後面，仔細觀察著這個讓他惦記了好多天的「小男生」，看得有些入神。

封晨的發色不是很黑，柔軟的髮絲在陽光下帶著柔和的栗色，還泛著隱約的金芒，絲絲縷縷猶如流光，眼神因為發獃而顯得有些空洞，黝黑的眸色中同樣帶著淡淡的淺棕，隱藏在瞳孔的最深處，偏薄的雙唇柔軟而濕潤，在日光的照射下變得格外紅潤……

葉陽看著看著就走神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把自己一路跑偏的思路扯回來，忍不住有些臉紅——尼瑪怎麼對著個男的想入翩翩起來了？

他抬腳想走，可是又覺得不甘心，覺得不管出於什麼樣的理由，自己總歸是惦記了這小子這麼多天，搞的遊戲都沒玩好。就這麼抬腿溜了實在是太慫了，怎麼著都得跟人家搭上兩句話，才對得起自己這麼多天的心不在焉吧？

更何況自己可是助教！躲著學生算怎麼回事啊？

這麼一想，葉陽就把邁出去的腳收回來了，晃晃悠悠的朝著封晨所在的角落走去。

封晨喜歡僻靜，所以故意挑了個沒什麼人的小角落窩著，這倒是方便了葉陽，讓他能裝模作樣一番。

葉陽隨手翻弄著剛剛從書架里抽出來的書，一屁股坐到了封晨旁邊，邊假裝看書邊斜著眼睛端詳他。

封晨察覺到身邊的動靜，眨了眨眼扭過頭來，正好對上葉陽滿臉堆笑的表情。

「……」封晨愣了愣，一句話都沒說，就把頭扭回去了。

卧槽？葉陽愣住了，怎麼都沒想到事情的走向會是這樣，哦湊這和劇本寫的不一樣啊，這小子怎麼跟不認識他似的！

葉陽又驚訝又錯愕，故意大聲咳嗽了兩聲，試圖引起封晨的注意。

結果這次封晨繼續對著空氣發獃，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葉陽怒了，心想老子可是你老師，你小子居然敢就這樣裝作沒看見？他又咳嗽了兩聲，伸手戳了戳封晨，強壓著怒火低聲問：「同學，你有沒有紙巾啊？」

封晨終於扭過頭來了，再次對著他眨眨眼，「……沒有。」

說完這兩個字，他就繼續回過頭去發獃了。

尼瑪都到這份上了，這小子還裝不認識？葉陽忍無可忍，一把扣住封晨的手臂，壓低了聲音質問道：「封晨，你小子這是什麼態度啊？」

封晨像是被嚇了一跳，睜大了眼睛看向他，一臉的迷茫，「你是誰？」

「……」葉陽整個人都被弄懵了，簡直要懷疑封晨有沒有什麼雙胞胎兄弟了，「我了個草，你小子搞什麼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