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誠仁將那個男性人形娃娃抱出來，輕輕放在沙發上，接著用手撥動那人偶的頭髮，將人偶身上學生制服整的服服帖帖。他並沒注意到歐陽嘉宣看著這個人偶的臉時，陷入了無盡的遐想中，就連眼框也不知不覺紅了。

他半膝蹲著，把人偶鬆了的鞋帶系好，才站起來，拿著資料，機械而又不很熟練地介紹著，「這是，去年定製的產品。它的各個關節都模擬了人類的關節構造，可以做，做任何動作。」 尹誠仁說到這戛然而止，本來做了心理準備的，可臉還是毫無意外地紅了。他瞄了歐陽嘉宣一眼，發現歐陽嘉宣似乎在想其它事情，眼神飄忽到窗外，根本沒在聽他說什麼。尹誠仁不知所措地看著歐陽嘉宣，遲疑要繼續說下去還是讓歐陽嘉宣想完事情再接著說。

歐陽嘉宣忽然目光凌厲地看過來，「幹嘛停下來？繼續說。連起碼的語言專業素養都沒有，你給客戶做介紹都這樣？」他呆愣片刻，又微微低頭說了聲抱歉。

「產品應存於常溫，不宜暴曬和冷凍。需忌高溫、遠離火源。」尹誠仁說的口幹舌燥的，由於緊張和尷尬，心情真是不能再糟糕了。

「還有呢？」

「此，此產品僅供個人專屬，使用前後……」尹誠仁深感此時比以前因小失誤被領導罵得狗血淋頭的時候還要尷尬，「使用前後須注意個人清潔衛生。」尹誠仁閉著眼睛把這句話說完，才又睜開了眼。

「不就是一句話，你至於一副慷慨就義的樣子？」歐陽嘉宣劍眉微蹙，不滿地抽走他手上的資料，迅速地瀏覽了下。　　

「人偶的服裝可以一年裡提供免費清潔？洗一次不會就褪色壞掉？」歐陽嘉宣隨口一問。

「啊？不，不會的，而且是幹洗。這是和真人穿的一樣的材質做的。而且我，我們公司也有提供增添人偶多套服裝的服務，只是……需要另外加錢。」尹誠仁謹慎地說著，他對這個脾氣暴躁的歐陽嘉宣有所忌憚。

「那它需要維修的時候，你會來將它帶走？」

「嗯，是。我們公司有保修的售後。」尹誠仁輕聲回答。

「我是說，下次我需要服務的時候是你來吧？」歐陽嘉宣心不在焉地問句，又掃視了下產品資料。「我不喜歡太多陌生人知道我住哪。」

「哦，應該是。」尹誠仁緊張地摩挲了下手背。

「我都了解，你可以走了。」歐陽嘉宣放下那份資料，手臂交疊抱於胸前，一副下逐客令的態勢，臉上無表情直視尹誠仁。

「哦。好的，謝謝你，打擾了。」尹誠仁趕緊點頭，接著轉身往樓梯口走去，他不曾想到歐陽嘉宣會跟在後面，走到樓梯一半的時候他想表示感謝，側過身，「你不用送我出去，不用麻煩。」

「你太自作多情了。」 歐陽嘉宣冷冷地看他，「我只是要下去吃東西，別想太多。」

「哦，對不起。」 尹誠仁無地自容般地趕緊往下走。走到一層，他客氣地轉身和歐陽嘉宣道別，「真是打擾了，我先走了。」

「嗯，走吧。」 　　

尹誠仁看歐陽嘉宣轉身往那個擺著箱泡麵的長桌走去，嘴巴微動，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鼓足勇氣，「那個，歐陽嘉宣先生。」

歐陽嘉宣緩緩轉過身，「你還有什麼事？」

「那個，吃泡麵不好，泡麵有防腐劑。」尹誠仁看歐陽嘉宣大步走過來，忙說：「我個人意見而已，你可以不聽地，我走了。」

「給我站住——」歐陽嘉宣臉色沉悶，尹誠仁匆忙打開門跑了出去，他連往後看一眼的膽量都沒有，他說不清在害怕什麼，也許是怕挨揍，也許是怕遭投訴，只是一味往前跑，一直跑到別墅區門口才慢慢走了出去。

「你要回去了？」那個穿制服的站崗年輕人微笑地問他。

「嗯，是啊，貨送完了，我，我回去了，今天謝謝你。」

尹誠仁還是無法平靜，心撲騰亂跳，他怪自己多管閑事說了那句話，可不說他又覺得心裡不踏實。現在他擔心的是那個叫歐陽嘉宣的客戶會不會打電話到公司去投訴，如果真這樣，那今天他所做的工作等於白做了。

他嘆了口氣，看了眼手錶，都四點了。他穿著著這身有著粉色元素的西裝，引得路人頻頻回頭看，越發覺得彆扭，只覺得趕緊回公司換回自己的衣服比較自在。

到了公司，他看前台的安安並沒在自己的位置上敲著鍵盤，忽然有些不習慣，他慢慢走到自己工作的辦公桌位置。今天才認識的同事林雨瑜打趣，「新人，你回來啦？怎麼樣啊？客戶有沒有刁難你啊？」林雨瑜看了他一眼，接著曖昧地向旁邊一女同事江小美使眼色，尹誠仁看不懂她們在笑什麼，只是略不安地回覆「沒有，挺，挺順利的。」

「這樣啊？真可惜——我還以為會發生點什麼呢。」

「什麼，可惜？」尹誠仁不明白她們一臉遺憾的樣子是因為什麼。

「長得也算老實，雖說不是很帥氣，不過勉強算越看越惹人憐愛吧。」 林雨瑜自顧叨念著，笑的曖昧。

尹誠仁臉微紅，他覺得這是讚揚人的好話，雖然「惹人憐愛」這個詞聽起來不太妥當。

「哎，雨瑜，不要帶壞純情耿直boy嘛。」江小美說著朝林雨瑜擠擠眼。

「是，是，是——凡事都要循序漸進，懂。」兩個女生會心一笑。

尹誠仁覺得這兩個年輕的女生笑得很莫名其妙，也許是他是真沒什麼幽默細胞吧。

林雨瑜伸伸懶腰，拿起桌前的小鏡子照了照自己的青春痘，輕輕戳了戳，「怎麼還是那麼多痘，要是像安安的皮膚那麼好就好了，我都自愧不如哎，情何以堪啊……」

「是啊，驚為天人即視感。快五點了，要下班了——」江小美心情愉快哼著某流行歌曲的調，收拾著桌面文件。

快五點了？他想趕緊換回自己的衣服接送浩浩回家。

尹誠仁看了抽屜，也看了桌旁的小櫃子，並沒找到今天穿來公司的衣服，只在桌底找到裝著鞋子的袋子。

「你們有看見這桌子之前放著一個袋子嗎？」

「沒有——」兩女生異口同聲地說，接著討論晚上去哪裡逛街了。

他回想，那些衣服好像是有裝在袋子里，只是忙著看客戶產品資料，一專註就將裝有衣服的袋子落下了。那些衣服應該是在楊經理辦公室里。

尹誠仁輕輕敲了經理辦公室，沒人回覆，他等著，看著手機時間已經又過了十分鐘。

「尹誠仁，你怎麼還在這？」 林小美看他一臉焦急的樣子。

「辦公室沒人應我，可我衣服在裡面。」尹誠仁又看了眼手機的時間。

「嗨，直接開進去唄，這麼老實，難道要站到明天有人了才開進去嗎？真是不知說你什麼好了。」林雨瑜說著直接開了門，「你就進去吧。」

「嗯，謝謝你們。」尹誠仁點頭表示感謝。

「我們先走了哦。」

「拜拜。」

「嗯。」

尹誠仁走進辦公室，提起袋子，發現洗手間門是關著的。他本想在這直接換了的，也許沒人只是關著呢？他走到洗手間門前握上門把手，突然聽見洗手間裡面發出的聲音「你別這樣，別過來。」他隱約聽到的是楊逸修的聲音，他保持著抬手的姿勢，驚慌中有些不穩地連退好幾步，不料手肘碰到了窗邊的一小盆多肉，「啪——」瓷製花盆掉落碎成兩半。

「誰在外面？」洗手間里有人在怒吼，可那聲音卻顯得尖細。尹誠仁反應過來，那是安安的聲音，難道有歹徒在裡面要殺害他們？他心慌打算掏出手機報警，門忽然被打開，他手僵住，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