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謝謝，歐陽嘉宣先生。」

歐陽嘉宣看尹誠仁近乎木納地接過驗貨單，謹小慎微地將驗貨單折好收進方形黑色挎包里，他別有用心地正面走近尹誠仁。

尹誠仁抬頭看到歐陽嘉宣離那麼近，幾乎是近在眉睫了，他惶恐地往後退，可是他退一步，歐陽嘉宣就得寸進尺地往前走一步，他再退，直到背貼到牆上，只能微微捉顫。

「歐陽嘉宣先生，你要幹嘛？」尹誠仁雙手做了個防禦的動作。歐陽嘉宣看他這樣，忍俊不禁。

「你笑什麼？」尹誠仁困窘得手腳都不知該放哪，無辜地瞪著歐陽嘉宣。

「我餓了，你給我做午飯。」歐陽嘉宣泰然自若地與他對視。

尹誠仁目瞪口呆好一會，才吐出兩個字「可是——」，歐陽嘉宣出人意料又走近一些，手握拳，猛然舉起，尹誠仁顫慄，閉上眼睛，沒想到只是撞到牆上。尹誠仁睜開眼睛看到歐陽嘉宣一副淡漠的樣子，發現他的手撐著牆困著他，他沒處走開，身體又微微抖顫。

「做不做飯？」歐陽嘉宣目光如炬，尹誠仁勢單力薄只好點點頭，「我給你做就是了，你不要突然那麼嚇人。」

歐陽嘉宣心曠神怡將手放下，轉身走到樓梯口，「還愣著幹嘛？我廚房在一樓。」

「哦——」尹誠仁如釋重負鬆了口氣,雖然他還是不知所以，可還是忙跟了上去。

「食材在廚房雪櫃里。」歐陽嘉宣像在命令自己僱用的廚師那樣不客氣。尹誠仁無所適從地問了句，「你想吃什麼？」

「隨便你煮什麼，好吃就行。」歐陽嘉宣轉身不露痕跡展顏一瞬往沙發走去，他打開液晶顯示屏，接著打開顯示屏旁的筆記本電腦看股票走向。

「好吧。」尹誠仁煮的不算人間美味卻也算家常味，沒結婚前，他為了省錢都是盡量自己買菜做飯，做頓飯對他來說不是難事，只是他心裡覺得不妥，這煮飯也成了服務的項目了？服務條款上並沒有說要做這些，可他無法拒絕。

尹誠仁進了廚房，看廚房幾乎沒有油煙，有的是一層薄薄的灰塵。尹誠仁輕嘆一口氣，先是用抹布把各處擦了下，將碗筷洗了下，打開雪櫃，側邊全是啤酒還有整包的咖啡豆。這些蔬菜和魚肉、牛肉應該是今早才買的，他動作熟練的將菜洗幹凈、魚肉切好，煮了起來。

「還沒煮好？」客廳傳來歐陽嘉宣富有磁性的低沉聲音，這讓尹誠仁倍感壓力。

「馬上就好了，等一下就好了。」尹誠仁手忙腳亂地掀鍋翻炒，用手臂抹掉額頭細汗。

「快點——」歐陽嘉宣不耐煩道。

歐陽嘉宣已經坐在餐桌旁等了有一會兒，冷麵霜眉地敲著桌面。尹誠仁將面盛好放在托盤裡，再放上筷子，步伐穩健地走出去。

「很燙，你要不要待會吃。」尹誠仁善意地提醒補充。

歐陽嘉宣瞪大眼睛，用筷子夾起一塊羹狀物，「這是什麼？」

「是你雪櫃里的那塊魚。」 尹誠仁謹小慎微地望著歐陽嘉宣，「這魚有什麼問題嗎？」

「一斤158的銀鱈魚，本來要做料理的，你就做成魚羹？」歐陽嘉宣嫌棄地搖晃著那塊魚羹。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只會做魚羹、魚湯或蒸魚。」尹誠仁真誠地道歉著。

「你還有理了？」

「真的對不起，我只會煮這麼幾樣。對不起。」

「算了，我勉強填下肚子。你幫我拿個湯勺還有盤子。」

「好。」

尹誠仁拿出湯勺和盤子，看歐陽嘉宣正吃得津津有味，嘴角微帶笑。

「勺子和盤子。」

「放這……煮的還可以。」歐陽嘉宣故作姿態地夾起蔬菜往嘴裡送。

「那你慢慢吃我先走了。」尹誠仁抓起一旁的斜挎方包，歐陽嘉宣抬頭淡漠地看著他，「等我吃完再走。」

「可是——」

「坐在這。」歐陽嘉宣拉開旁邊的坐椅，「萬一沒吃完就肚子疼？你要負責，所以先別走。」

「啊——不會的，我都洗了很多遍了，肉類有先用開水燙過的，沒問題的。」 尹誠仁實誠地直視他。

歐陽嘉宣對他怒目而視，「叫你坐下就坐下，哪那麼多廢話。」

尹誠仁被他這麼一說，微愣低下頭，拉開離他遠些的椅子坐了下來，不安地用左手掌抓著右手背。好不容易等歐陽嘉宣吃完了，卻又被他自視清高地使喚去再盛一碗。終於難熬地等他吃完，尹誠仁習慣性地將碗筷收進廚房，並順手洗了。

等他再走出來時，歐陽嘉宣天性使然地表現出某種優越感地站著，桌上放著五張以上的紅色錢幣。

尹誠仁並不在意拿著自己的包準備走了，「是嫌錢少？」歐陽嘉宣眼神冷冽。

「什麼？」

「你是嫌給的錢少是嗎？那你說要多少？」歐陽嘉宣對那種欲擒故縱的以尊嚴為借口實則很愛錢的小伎倆嗤之以鼻。

尹誠仁聽明白了瞬間面紅耳赤，眼裡寫滿了堅定，忙解釋，「不用，我不要你的錢。」

「不用故意這樣，你應該缺錢吧，不就是——」

尹誠仁義憤填膺，可是他不會吵架，也吵不贏別人，更何況這是客戶。尹誠仁抓起包，帶著被傷害過的眼神深深看了歐陽嘉宣一眼，說了句，「我不會收的，我先走了。」他慌不擇路地跑了出去。

有錢就能隨意當救世主以施捨為由，隨意踐踏別人的尊嚴嗎？尹誠仁對歐陽嘉宣的態度感到寒心。他在回公司的路上想了很多，他真是希望這是最後一次見這個歐陽嘉宣。

歐陽嘉宣看著尹誠仁羞憤地跑出去，卻不知哪裡冒犯到那個連說明都不說明一下，掉頭就走的老實人。尹誠仁一看就是守規矩的老實人，算是稀有品種了，不應該與一般人等同。可是不是掙的錢越多，他就會越高興嗎？到底是哪個細節有問題？

歐陽嘉宣煩躁地走到二樓，打開門走進歐式風格裝飾的房間，一個巴洛克風格的椅子上，那個男性人形娃娃靜靜地坐在那，歐陽嘉宣走了過去，拉了另一塊椅子坐下，他拉過那個人偶的手握著，看著那人偶栩栩如生的五官，沉默良久，彷彿這樣心就能靜得像無風無落花的湖面那樣，不起波瀾……

回到公司，楊逸修攔下尹誠仁，「嗨，尹誠仁你臉色不對啊？客戶為難你了？」

「沒有。」尹誠仁盡量擠出些許微笑。

「那就好，那個，你等我啊，我把另外一套西裝給你拿來。」楊逸修很快提著袋子出來了。

「不用。」尹誠仁伸手推辭著。

楊逸修輕拍他的肩膀，「別覺得佔了我便宜，我知道你太老實，不會隨意接受別人的東西也是正常。你不收就是不把我當朋友。而且這是作為工作服，按道理你也得收。」

「那，那好吧。」尹誠仁這才接過了袋子。「那你去忙吧，哈哈，明天你得去送另一個產品給客戶。今天先好好休息下，資料在你桌上了，去看吧。我進去了。」

「謝謝，楊經理。」尹誠仁看楊逸修進去了，轉身看到安安踏著高跟鞋興沖沖地走過來，尹誠仁心裡暗叫不好，剛才安安肯定看到推搡的情景，會被誤會。

尹誠仁不禁往旁邊挪了些，安安還是在他身邊停下了。「我警告你！別打我的人主意！我不知會作出什麼！」

安安瞪得尹誠仁毛骨悚然，無奈解釋：「我沒有，只是拿套工作用的衣服。」

「有沒有你心知肚明。」安安嗔怒瞪他，接著甩頭冷傲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