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希——」

沈時溪轉身只來得及拽住左希指間的空氣，根本來不及想，他的身體就不受控制的朝著他的方向追過去。

綾鴦飛奔過來看到的正好是這一幕，沈時溪瘋了一樣往崖底縱身一跳，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視線里。她心裡突然升起一股極為不詳的預感，渾身止不住的顫抖，「阿希…希……左希!」

她死死的咬住嘴唇，原地緩緩的轉了一圈，支離破碎的車架，斷裂的帶著血跡的安全帶，還有趴在崖邊臉色發青的沈時月。沒有……沒有左希……

「左希呢？怎麼回事!」靳驍處理好沈時年和左弈這兩個武力值為零的傢伙，也朝這邊趕了過來。他極快的掃了一眼現場，心沉到了谷底。

「嗚嗚……左希，左希他掉下去了……救，救他——救他——」沈時月恍惚間恢復一絲神智，剛才的那一幕已經遠遠超過她的承受範圍。

綾鴦覺得眼前一黑，險些摔倒，每一次呼吸胸腔都帶著一陣鈍痛。她哆哆嗦嗦的拿出手機，按下號碼，聲音不自覺的帶了哭腔，「嚴三，帶人過來……求求你快來……唔~」她狠狠的咬住自己的手，把哭聲壓抑在喉嚨里。

靳驍黑著臉，靜靜地看著崖底，該通知的人已經通知了，現在只能等了麼？

綾鴦緩和了一下心情，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她一步步朝沈時月走過去。直覺告訴她，這件事跟趴在崖邊的女人脫不了幹系。她捏住沈時月的下巴，逼她抬起頭來看著她，「左希怎麼掉下去的，嗯？」

沈時月覺得自己的下巴都要被眼前這個發狂的母獅子捏碎了，左希是怎麼掉下去的？是為了救她啊！沈時月膽子小，但卻也不笨，如果讓左綾鴦知道是自己拖了左希的後腿，說不定她下一秒就會被這個瘋女人推下懸崖。

「左希，左希……他被子彈打中了，他自己掉下去的……你們快去救他啊——」

聽完沈時月的話，綾鴦的眼底閃過一道嗜血的戾色。

沈時月察覺到她稍微鬆了寫力道，心裡鬆了口氣，下一秒，右臉就被沉沉甩了一巴掌，嘴裡泛起一股腥甜之氣。

綾鴦滿意的看著沈時月又連上五道鮮紅的手指印，蹲下身，和她對視。她輕而易舉的擋住沈時月軟弱無力的反擊，聲音陰沉的說，「撒謊！」

「撒謊是要付出代價的，乖女孩，你也不想嘗嘗粉身碎骨的滋味吧！」

不同於高空蹦極亦或是跳傘，完全毫無準備的失重讓左希頭昏腦漲，他能感到自己在不斷壓斷崖邊那些夾縫中長成的營養不良的矮樹，後背已經一片狼藉。他仰面壓著山風，天上的太陽亮的有些刺眼，但那個和他一樣不斷下墜的黑點卻讓他捨不得閉上眼睛。

沈時溪也跳下來了，這讓左希多少有些吃驚。他突然想起多年前沈時溪在蟒蛇口中救下他，寒冬臘月里背後的溫暖和歲月並未沖淡的羈絆。他突然想笑，哪怕現在可不是該笑的時候。

也許現在是時候確定一些事情了……

「小希，抓住我!」沈時溪在崖壁上用腳借力，勾住上面生長的野生藤蔓，伸手拽住左希伸過來的手。

「抓緊——」沈時溪一手勾住藤蔓，一手擔著左希的重量，很快兩隻手臂都充血發紅，一條條青筋虯曲其上，很是可怕。

「哥，放手!」左希看著他們兩個握在一起的手因為重力作用而在緩慢的脫離，這樣下去，他遲早會掉下去不說，沈時溪也會因為用力過度而跌下去。

才不過幾分鐘，沈時溪的汗已經打濕了大片衣裳，臉上的汗更是順著瘦削優美的臉龐蜿蜒而下，他心如明鏡，卻死不放手。

「小希，很快就會有人來的，堅持住!」

很快？他相信嚴三他們的執行力和速度，但是他不相信這根野生的青藤。如果他沒有受傷，這一切還有些可能。

如果下面是嶙峋的岩石，他們必死無疑；如果下面是奔騰的大河，他們尚有一線生機。所以，現在能做的，不過是爭取存活率吧！

「哥，如果五年前你沒有走，你說我們誰會贏？」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等我們安全了，我就告訴你。」沈時溪覺得左希這句話有一種異樣，他知道左希是一個執念很深的人，一旦對什麼上了心，那絕對會不惜一切去完成或者得到它。而他對他們之間的對決就有一種深深地執念。

現在他突然問出這個問題，絕對不是什麼好兆頭。

「可是我現在就想知道!」

……沈時溪拒不回答。

左希看著沈時溪決然的樣子，眉頭微擰，一副懊惱的樣子，「那換個問題。」

「為什麼特意把沈時月帶過來，你怕我，嗯？」

「不是，我沒有。」沈時溪低頭看著左希，那雙黑色的眼眸實在是太具有誘惑力，「小月是我偶然碰上的，她要我幫她找二哥。」雖然是偶然，但沈時溪不否認他開始有些害怕和小希獨處。

「不是麼？那為什麼那麼忌憚靳驍？」左希的語氣突然強硬起來，「你討厭他!」

沈時溪渾身一怔，語氣竟然有些犯沖，「我沒有!」

「呵呵呵，哥，你不該在我面前撒謊。」左希笑了，「哥，你知道的，這世上再沒有別人的人比我更了解你。」

沈時溪啞口無言，左希卻接著說道，「為什麼呢？」

「查他，派人跟蹤他，還不辭辛苦的勸告我……哥，你知道他是gay。」

「那又怎麼樣？他是軍人，我們不能和他扯上幹系。」沈時溪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發澀。

「所以你是在關心我？」左希一邊說著一邊將腿向上抵在崖壁上，以減少沈時溪承受的重量，「真夠冠冕堂皇啊！」

「哥，一邊試圖遠離我，一邊又想趕走我身邊的人，你是不是太自私了？還是說你對我抱了什麼別的心思？」

接下來是良久的寂靜，左希出了奇的沒有再咄咄逼人，沈時溪不看他，盯著面前長了一些青苔的崖壁，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山間的風大了起來，兩個人的身形都有些晃動，索性只是過路風，不過這一吹好像拉回了沈時溪的神思。

抱了什麼私心嗎？沈時溪下意識屏蔽這個詞，他對小希抱有的私心太多，是指哪一個呢？企圖他們永遠做最好的師兄弟；企圖左希和他一樣把對方放在心裡最重要的位置；企圖他能夠一輩子在身邊，起碼可以看到他；企圖他……趕走靳驍……

可是，為什麼，他卻一直沒有想過，或許是一直在迴避和無限延後這個問題。

「我不知道，小希。」沈時溪最終給了這樣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左希有些失望，他希望得到的可不是這六個字。

「是嗎？」他的語氣聽起來有些譏諷，「那你為什麼把那張照片單獨拿出來夾在書里?」

沈時溪幾乎瞪大眼睛，呼吸都開始急促起來，那張照片，他竟然也知道!

「說話啊！」

……

左希死死的盯著他，不妨那人竟然閉上眼睛，是準備死不鬆口嗎？

「哥，我死了你會給我答案嗎?」左希捏了捏他們交握的手，幽深的黑眸里是掩不住的挫敗和無力。

沈時溪猛的睜開眼，還未及看清左希，啪的一聲，青藤已經被崖壁突出的尖石磨斷。

嚴三來的時候遠遠的看見綾鴦一個人孤獨的站在崖邊，山間湧起了霧，有一絲料峭。她就那麼站在雲霧裡，若隱若現，嚴三突然想要流淚。

聶初和譚寂已經帶人下去找了，左弈沈時年也跟著，靳驍順著繩子直接從崖邊下去，多久也沒有個影子。只有綾鴦，靜靜的站在他掉下去的地方，望著底下一片深淵。

他懷疑要是當家有什麼不測，這個女人會決然的縱身而下，不管是深淵還是地獄，她都要陪著他。

本來是想安慰一番，現在卻沒有隻言片語，嚴三默默地站在她身後，寂靜無聲。

為什麼不回答他呢？哪怕是說一句話也好。

剛才那幾分鐘的支撐已經讓他精疲力竭，所以當那一聲清脆的斷裂聲響起時他只能讓自己自由下落，比他先下一點的左希卻把他扯進懷裡，他怕壓著他手臂上的傷口，不自覺的想動，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左希把他牢牢的鎖在懷裡，本來空中失重的環境就讓各種動作格外艱難，沈時溪又失力，完全沒有辦法。

小希……小希不可以……他顫抖著，卻發不出聲音，極速的下墜間，他一張口，凌厲的山風就像尖刀刺入他的喉嚨，把他所有的聲音都壓進胸腔。甚至睜開眼，就像銀針直入眼睛，不一會兒，就淚流滿面。

我不允許……小希……!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活下來，那他一輩子都會生不如死，所以不要，不要對他那麼殘忍。

砰——巨大的落地聲預示著他們落到實處。

沈時溪被震得頭腦發暈，他整個人都趴在左希身上，所以竟然分毫未傷。他倉皇的爬起來，跪在左希身側，他不敢隨意動他。

左希閉著眼睛，黑色的睫毛還根根分明，就像睡著了一樣。他伸手撫上他的臉，冰涼。

「小希，小希，小希你醒醒——」

……

空曠的崖底一遍遍回蕩著誰的名字，那聲音悲戚又無助。

「咳咳~」

一絲微弱的聲音從左希口中發出，沈時溪驚喜的盯著他。

左希覺得自己的肺要炸了，短暫的休克讓他嚴重缺氧，全身上下都在叫囂著痛意。

不過讓他慶幸的是他竟然還活著，這底下儘是鬆軟的腐葉，腐葉下是一片泥沼，再加上中途樹枝的緩衝作用才把他從鬼門關里拉了回來。

當然還有身邊這人一聲聲的呼喚。

「小希，你……沒事吧?」

左希睜開眼睛勾出一絲笑意，實在命大，「還死不了!」

「我都還沒聽到答案，怎麼可以隨便死。」

沈時溪聽到這話，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他看著左希，還活生生的左希，伸手把他抱在懷裡。頭埋在他的頸窩。

良久，說了四個字。

左希忍不住笑出聲來，漂亮的眼睛裡仿若溢出了流光，他感到懷裡的人把頭埋得更緊了些，伸手拍拍他的背，「我不是gay，只是為你而彎。」

他把他的臉抬起來，溫柔的吻了上去。沈時溪順從的張開唇舌，感受左希傳遞的情緒。那讓他安心!

哥。

所以，「我嫉妒他。」

這種話根本沒有意義。

從前的左希喜歡女人，而今就算彎了，也只喜歡一個你而已。

5.20，愛你們，麼麼噠╭(╯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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