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櫟，教你三萬年，為師可有騙過你半分？」姬櫟剛踏進內廳，就聽見西王母那多年如一日優雅又顯慈愛的聲音，就像他第一次被天虞山主送到崑崙山下一樣。

姬櫟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只照實的答道，「沒有。」西王母待他如親子，自小就非常疼愛，欺騙之事從未有之。

「你知道就好。」

西王母看著正廳東面上的恢弘壁畫，心裡五味雜陳，終於一切還是未能被掩埋。女媧大人，到底應該怎麼辦？他……竟然已經修鍊成人！

壁畫上畫的正是女媧補天，人面蛇身的女人手捧著五彩晶石，長長的蛇尾盤踞在高山之巔。她的眼神堅定的看著不周山之上不斷湧出天河之水的破洞，在她左右是她座下的護衛，一男一女，一黑一白，螣（teng）蛇和白矖（xi）。

「師傅……」姬櫟見他久久都未說話，輕輕地喚了一聲。

西王母回過神，放下往事的回憶，心下的有了決斷，「姬櫟，那個叫無涯的孩子跟你無緣，之前的事皆不作數。現在就送他走，把他打回原形送到東荒，那才是它該待的地方。」

姬櫟愣了一下，打回原形？

「師傅，您說笑吧，他就是一個小妖精，什麼叫跟我無緣！而且，我只是把無涯送來學習仙術，您要是不願意就算了，徒兒自己教。」姬櫟直覺不可思議，第一次沒有告別就毅然轉身準備離開。

「姬櫟！」西王母眯起眼睛，威喝一聲，這孩子什麼時候竟然也學會反抗了！她抬手劃出一道凌厲的風鞭，朝著姬櫟打去，擋住他的去路。

裹著青紫雷電的風鞭飛快的襲來，姬櫟下意識化起一層防護盾。風刃夾雜著電流在護盾上瘋狂的切割和鞭撻著，發出一陣陣刺耳的嗤嗤聲。

在大廳的無涯已經等了許久也未等到姬櫟，他一點也不喜歡崑崙山的小仙娥，只給水不給吃的。一張張臉都冷冰冰的，沖她笑也沒有半分回應。哼，他要去找姬櫟。

他晃悠著小身子在諾大的亭內閑逛，奉命照看他的仙官並沒有把這麼個小屁孩放在眼裡，只要他不哭鬧，其餘的皆隨他去。所以，當他發現那小娃娃已經走到內室門口的時候，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無涯第一次看見姬櫟臉上出現幾分猙獰的顏色，那個穿著金紅色仙袍滿頭銀髮的老女人手中不斷化出一道比一道更加凌厲的風鞭不斷地攻擊姬櫟，而姬櫟只能被迫的進行防守。

西王母一遍遍的加重攻擊的威力，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姬櫟，為師再問你最後一遍，把他打回原形送回東荒，你願是不願！」

「不！」

「姬櫟……」無涯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驚慌失措的表情，「姬櫟，你怎麼了？姬櫟……」他邁著小短腿想要跑到姬櫟身邊。

「無涯，別過來！」姬櫟心急的叫到，這時候過來很容易被風刃極速轉動的邊界牽扯受傷。

西王母見姬櫟竟然在與他對峙的時候還敢分心，集中精力不再手下留情。

姬櫟猝不及防，面前凝聚的護盾在頃刻之間破碎，他甚至來不及在做任何防守，只能撲過去護著已經衝到自己身邊的無涯。風刃狠狠地撞上他的後背，瞬間豁開一個大口子，空氣中瀰漫著一層血霧，姬櫟的嘴邊也溢出一絲鮮血。

無涯被姬櫟護在懷裡，倒是毫髮無損。姬櫟用手撐著地，緩慢的站起來，傷口正在癒合，但那瞬間損失折半的仙力，卻是實實在在的。

「姬櫟，你流血了！」無涯抬手擦掉姬櫟嘴邊的血跡，他的眼睛裡劃過一道詭異流光，「壞人，不許你欺負姬櫟！」

無涯的手心快速的凝聚起一股紫光，那完全是一種無意識的舉動，那紫光在瞬息之間竟已成形，化成一個紫色的光球沖著西王母掃過去。西王母連捏決的時間都沒有，只能憑藉自身的仙障做出本能防衛，但還是被中傷。肩膀上劇烈的灼燒起來，運轉仙力那傷口竟然不能癒合。

她大喝一聲，「孽障！」

身邊常年伴著的飛鶴尖嘯著俯衝過來，只取無涯。

「無涯，抱緊我。」姬櫟在飛鶴衝過來之前，幻化成一縷清風，遁了。他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幸好西王母事先沒有用結界封山，不然今天恐怕是插翅也難逃了。他無論如何是不可能真正與西王母對上的，一日為師終生為母，他再不濟也不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只不過，「你到底是什麼人？」姬櫟停留在弱水之上，表情十分嚴肅。西王母那樣懼怕這孩子，肯定事出有因。

「我是無涯啊……姬櫟我們快回去吧，我不想在外面……」無涯伸手想抱他，姬櫟卻閃過去。

「那我換句話問你，你為什麼會那樣的攻擊法術？我記得我根本沒有教過你，那你是跟誰學的？」那法術不僅攻擊力十足而且極其陰毒，一般神仙根本不會用這樣的招式。

無涯捏著姬櫟的袍腳，一臉無措和委屈，「我不知道，那個人欺負你，我幫你把她打倒……」

姬櫟仔細的回想著西王母的話，把他打回原形，不，這現在依舊是他的答案。從一條丑巴巴的小蛇到現在一個憨態可掬的粉嫩娃娃，姬櫟對他的態度也在不經意間悄悄轉變。

跟白絮那丫頭一樣，不知不覺就把他當人家裡的一員，不可分割。

而且，最重要的是，「你現在可算長得還合眼，要是再讓你回到以前我會噁心死的，所以，你還是就這樣吧！」

「啊？」無涯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沒什麼，餓了沒？」姬櫟把他抱在懷裡，繼續駕雲往天虞山走，「餓了的話，回去吃好吃的！」

「好！」無涯抱著姬櫟的脖子，眼睛笑成了一雙彎月，「那我，那我還要不要……學仙術？」他可一直記得這事呢！

姬櫟看著他怯生生的小眼神，捏著他的臉笑到，「當然要……不過嘛，西王母娘娘覺得你是個小笨蛋，所以只好我自己來交了。」

「我才不是笨蛋！」在白絮的教導之下，他已經能分辨什麼樣的話是好話，什麼樣的話不好。比如姬櫟現在說的這個話就不是什麼好話！所以他不能接受。

「你不是笨蛋誰是笨蛋，好了，小笨蛋，回家吧。」姬櫟仔細的把他包裹在寬大袍子里，只讓他露出一雙黑黝黝濕漉漉的眼睛。

回家吧，回家了他才有把握把他安然無恙的留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