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報快，多延年的腳程也不慢。穀梁鉞剛收到下面呈上來的速報，那邊就報鎮遠大將軍已經入了京城地界了，兩個時辰後進宮向皇上詳稟戰況。

此役之勝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月甚國自前朝就占著西部的大片領地，還時不時騷擾一下邊境，讓該處的百姓有苦不能言，穀梁鉞登基以來就一直想整治西北處，但經過前朝的消耗國力微薄，相比於徹底解決這一禍患百姓更傾向於苟且偷生能躲過一天是一天，是故谷粱鉞認為此役很難得到民心，加上大軍長途跋涉，水土不服等諸多原因都會是極大的阻撓，此乃意料之外。多延年十六歲開始立戰功，未及冠禮獲封驃騎將軍，其英勇善戰舉國上下無人能匹，而今二十有五不知已為大梁朝拋灑了多少熱血，是當之無愧的護國將軍，皇上敕封鎮遠將軍，坊間有傳只要多將軍在朝一日邊境便永無戰患，對於多延年來說似乎無論多麻煩的對手都能輕鬆解決，此乃意料之中。

皇上是十分看重多延年的，不然也不會年年逾制封賞，可皇上還是有些不放心，其實朝中並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平靜，暗流涌動中如果沒有個人來牽頭那麼朝廷上的紛爭不會比邊境戰亂讓人輕鬆多少。現在谷粱鉞尚能把持大局，但以宰相林郴為首的勢力也在一年年壯大，他多多少少能摸清那邊有幾人，可也有些始終沒有表明立場的重臣，多延年就是其中之一，也是兩方最想爭取的一個。其實多延年的忠心無需猜疑，不然谷粱鉞也不會將護國重任全權交付於他，但他更想要的是多延年明白確切的立場，堅定站在他這一方的立場。可他能想到的辦法寥寥。

「參見皇上。」這邊正沉思著，多延年已入了大殿，他跪在大殿中央，滿身塵土氣息鋪面而來，帶著西北部狂野的勁風，皇上嘆了口氣。

「愛卿請起。」他吩咐身邊的人賜座，對端坐著的多延年笑了笑，「每次你回來朕與你討論的無非是戰事國事，今日不妨聊一聊家事。」在這幾個瞬間的流轉之後，皇上心裡已有了好辦法。

「家事？」多延年有些疑惑，除了帶兵打仗他對什麼事情都不是很上心，如果皇上要和他談什麼，多半是對牛彈琴，他給不出什麼令人滿意的答案。

谷粱鉞微微頷首，臉上的表情也逐漸輕鬆下來，他的目光在多延年身上掃了一圈，緩緩開口：「愛卿今天虛數也二十有六了，朕像你這麼大的時候，第五個皇子也已出世了。」

多延年不知道皇上要說什麼，只得應和道：「皇上福澤深厚，多子即多福，此乃我大梁的福祉。」

谷粱鉞實在是憋不住笑了，「朕平素不愛那些文縐縐的話，想必你也難用這種話來應付朕，不妨敞開心房，說點心裡的感想，隨意閑聊盡興就好。」他點了點龍椅上的扶手，復又開口，「此次你平月甚國，又為我大梁開疆拓土立下奇功一件，軍士百姓尚且需要休養生息，你這個大將軍恐怕也不是鐵打的吧。」

「臣……」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愛卿乃是朕治國平天下的一雙虎翼，強極必折的道理朕自不用別人來教，不如趁這個機會愛卿也好整頓整頓，關心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說完對身邊的總管太監魏止使了個眼色，魏止隨即會意下去準備了。

「臣並無此意，眼下天下仍……」多延年還沒考慮到這個問題，這麼多年浴血沙場下來了，他更看重的是家國之重而絕非兒女私情，倘若讓他窮盡一生征戰四方建功立業亦可，守著一方封地過著寧靜祥和的生活反而不是他所設想的。

「你放肆！天下是朕的天下，豈容他人置喙？」

多延年自知失言，立刻跪了下來，「微臣該死。」

「你且起來吧，朕這也是為你好。你與朕都清楚明白，這仗是打不完的打，打仗是拓展了我大梁的版圖，可也同時消耗著我們的國力與百姓的安居，朕是一國之主，所要考慮的不僅僅是你所看見的那一方天地，朕有許多無奈，只想愛卿也能體會到，能支持朕。」

「皇上言重了，微臣唯皇上馬首是瞻。」這些他不是沒有想過，但他能做的也就只有保家衛國，他固然是不希望戰亂頻繁民不聊生的，可現實如此，他能做的也不過就是多殺幾個敵人，多爭一寸土地。

皇上接過魏止手中的名冊，翻開打量了幾眼，笑著遞了回去，看著多延年堅毅的額角，「正是春好處，後日在御花園內，朕要為愛卿接風洗塵，切不可忘了。」

看著皇上的笑容，多延年覺得事情可沒有他想像中那麼簡單，還未開口就被堵了回來。

「這是聖旨。」

這日大公主召了穀梁祀進宮敘話，以理說男子滿了十六就不好在宮闈之間走動了，但穀梁祀不同，他是那種典型的你讓他沾花惹草他還不樂意光顧的類型，皇上知道他這德性，也知道自己的大公主最愛找這個堂弟玩了，他們都愛讀書寫字，都愛花鳥魚蟲的，穀梁祀有時還比她這個正統大公主精上幾分。但今日他這個堂姐可不是找他閑話家常的。

「我不去！」聽穀梁祇道明了原委，他是一個頭兩個大，讓他陪那些官家小姐宗室女子吃喝玩樂？還不如賜死他的好！

「你瞎叫喚什麼，明兒的主角也不是你。」她白了自己這個傻弟弟一眼，「鎮遠將軍前些天班師回朝了，此番立了大功父皇是有意賜婚的，許多宗親子弟都被邀請前來赴宴了，但最重要的還是那些你最討厭的官家小姐和宗室女子，父皇有意讓多將軍在裡面選一個。」

穀梁祀這就不明白了，「他誰啊他，面子這麼大？皇叔真是，隨便找個嫁了不得了，反正女人都一樣麻煩。」

谷粱祇就知道他沒個正形，「你以為全天下男人都和你一樣？多將軍是一個很有擔當的男人，為了家國利益直到現在也沒有娶親，能嫁給他是多少女子心中的祈盼。」

「喲，你喜歡你嫁就是了，反正皇叔總會答應你的。」

聽了他的話，穀梁祇眼中的光彩突然暗淡下來了，「你還是不懂，我是長公主，我以後一定會遠嫁別國的，所有公主郡主中最不可能的就是我了。」她的目光淺淺的，透著一股子哀傷的味道，連穀梁祀這個沒腦筋的看了都覺得心痛，「你不陪著我，父皇也是不願意讓我露面的。」

穀梁祀真是怕了她了，「好好好，我去，我去還不行嗎？」又轉了轉眼珠子，「剛進貢的那十斛東海珠……」

「給你給你，都給你！」

他這下樂呵了，搶著堂姐的手落下前抓走了盤中的最後一粒椰子酥，這可是海南進貢的上好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