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森是一隻強壯的企鵝，曾經是企鵝大王手下的一名大將——說曾經是因為他已經很久沒看見企鵝大王了——不過壯森一點兒也不想他。

壯森的名字其實是叫Johnsen，聽起來就像是英國上流社會喜歡喝茉莉紅茶的少爺，可惜很多企鵝發音不準，一口一個「壯森壯森」地叫，就給這洋名兒添了一股土碴子味兒。

更有甚者，比如企鵝大王，直呼他「大壯」。

就像現在。

「大壯。」

「哦？企鵝大王，」壯森驚訝地回頭，「好久不見你了，過得怎麼樣……呃，好吧，看你的表情好像不太開心。」

在他的認知里，企鵝大王一直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淡定模樣，從小就是，為此壯森沒少被父母以「別人家的孩子」為榜樣來批評，在他臉上這種類似於挫敗的神情幾乎就沒有出現過。

「沒事，」企鵝大王揉了把臉，「我來找你商量些事。」

「哦，正事等會兒再說，聽說你最近跟那個叫豆豆的企鵝走得很近？」

「嗯，他是我的伴侶。」

「啊……」壯森咂咂嘴，同性之好這種事在企鵝群里並不少見，所以他也沒有太過驚奇，「原來你喜歡這種柔柔弱弱的啊。」

提到豆豆，企鵝大王的目光柔和了一點：「豆豆並不弱小，他很堅強，也很勇敢……只不過有的時候會惹我生氣。」

壯森：「……哦好吧其實我一點也不想知道你們之間的小破事兒，現在開始讓我們談談正事吧。」

「嗯，你發現了麼，海水的溫度正在升高。」

提到這事，壯森的神色也嚴肅了些：「是的，很多魚因為不適應溫度而死去，而且——」

「而且冰也在慢慢融化，」企鵝大王把話接過來，低聲說：「我們的領地正在慢慢縮小，食物減少，棲息地惡化，恐怕用不了多少年……大壯，你有沒有想過遷徙？」

壯森難以置信地看著企鵝大王：「遷徙？企鵝大王，你要知道，我們在這片土地上生存了這麼久，怎麼能說走就走。能不能遇到新的適合我們的地方暫且不說，你若是敢提出來，很多人不會同意的，到時候，只怕你的族長地位也會——」

「會動搖，我知道，可你忍心看著族人數量越來越少，幼崽的存活率越來越低麼！與其在這裡等死，不如去尋條別的活路。」企鵝大王頓了頓，放緩了語調，嘆了口氣：「我也不希望遷徙，可……情況實在不容樂觀。等到這一批幼崽長大，我會召開種群會議，願意走的跟我走，不願意走的，就留下。這樣的話，這片土地的負擔也會輕一點。」

「即使——」

「大壯，我希望到時候你能站在我這一邊。」

「……」

企鵝大王沉默了一會兒，看了一眼壯森，「你怎麼不說話？」

壯森深呼吸了幾下，把話說完：「即使願意遷徙，你要往哪裡去？」

「向西去，我會好好規劃一下大體的路線。」

「這一路不知走多久才能遇到海，饑寒交迫不說，若是一步錯下去，就是死亡。」

「我相信自己，不會錯。」

壯森定定地看了企鵝大王半響，忽然一拳頭打在了他的肩上：「你明明知道我一定會站在你這邊，還說什麼商量，我看你就是通知！」他罵罵咧咧地甩甩翅膀，「媽的，還一直打斷我，真是欠了你的！」

企鵝大王這才露出淡淡的笑容：「我需要你，我們的合作才是最好的。」

「那可不是，」壯森嘲諷道：「小時候做了壞事，背鍋的總是我。」

提到這些事，兩人的神色都輕鬆了些。

「還有一件小事，」企鵝大王的目光忽然變得殷切起來，「大壯，我希望到了下個繁殖季，你可以給我一顆蛋。」

壯森：「……excuse me？？？我現在連老婆都沒有，你就開始惦記我的幼崽了？？？」

「總歸得需要培養下一任大王。」

壯森磨牙：「你下一年自己找個不行麼！竟然來搶我的蛋！」

「我不會再找了，我會和豆豆過一輩子。」

壯森：「那不就——什麼？一輩子？」他搓搓翅膀，「嘖」了幾聲：「你還真是……哎，我說，你搖尾巴做什麼？」

企鵝大王頓了一下，轉過頭：「我搖了麼？沒有吧。」

「你有，你剛才搖尾巴了，」壯森肯定地說，「我看見了。」

「哦，那樣促進血液循環。」

「真的嗎？」壯森搖搖自己的尾巴，皺著眉頭說，「怪怪的，感覺自己和狗一樣。」

「呵，單身老狗。」

「……」

把事情解決的企鵝大王心情很好，他忽略了在背後沖自己揮拳頭的壯森，步伐輕快地向豆豆曬太陽的海域走過去。

想想一年後能有一隻屬於自己和豆豆的幼崽，他就忍不住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於是，一眾企鵝就看著他們一向不苟言笑的企鵝大王甩著尾巴、臉上帶著迷之微笑一路走過去了。

午後的太陽最是舒服，企鵝大王心裡盤算著，待會得抱著豆豆好好睡一覺，趁著太陽好給他梳梳毛兒，然後他的毛髮一定會蓬鬆起來，摸起來很舒服，還有那軟軟的小屁股，總是喜歡晃來晃去的小尾巴，一切都是那麼美好……等等，那是誰？

不遠處的花崗岩上，豆豆正和另一隻母企鵝說話。

企鵝大王眯了眯眼，豆豆的神情似乎是……害羞？

&

「其實還好啦，」豆豆有點害羞地搖搖尾巴，兩個翅膀子都快扭到一起了，「企鵝大王也沒有那麼冷淡，他對我很好……啊，大王來啦！」

「大王——」豆豆小跑過去，興高采烈地攬住企鵝大王的翅膀：「你回來啦，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新朋友，她叫莉莉。」

「hi~」莉莉興奮地打了個招呼，「企鵝大王，是真的企鵝大王哎，活的！」

「你好。」企鵝大王冷淡地點點頭。

天地良心，他一直很有禮貌，可對這隻和豆豆搭訕的母企鵝，實在提不起那些紳士風度。

「豆豆，我們該回家了。」企鵝大王一把將豆豆抱起來，牢牢地攬在懷裡，沖莉莉點點頭：「再見，女士。」

「大王，」豆豆不自在地扭了扭，趴在企鵝大王耳邊小聲說，「把我放下來吧，她看著呢，怪不好意思的。」

企鵝大王看了他一眼，沒鬆手。

沒辦法， 豆豆只得轉頭沖莉莉笑了笑：「我得回家了，莉莉，下次再跟你講哈！」

「好吧，再見。」

企鵝大王沖莉莉點了點頭，抱著豆豆就走了。

豆豆趴在他的肩頭，心裡惴惴地：「大王……你的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差不多解決了。」

「哦哦，那就好……恩，我今天把魚全部吃光了。」

「乖。」

「嘿嘿……」豆豆幹笑了兩聲，伸手戳戳他的嘴角，「大王，你笑一下嘛。」

見企鵝大王沒反應，豆豆懊惱地說：「你果然生氣了。」他伸手攬住企鵝大王的脖子，蹭蹭他的臉，「你不要生氣好不好，莉莉是我第一個朋友，我們一直在聊你，沒有別的意思的。」

「聊我？」

「對，一直在說你是多麼英俊多麼瀟灑，還有對我多麼好，」豆豆趕忙表明忠心，「大王，我最喜歡你了。」

企鵝大王臉色這才好了點，他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道：「她是你的第一個朋友，我不是？」

豆豆搖搖頭：「你不算……」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嗯……你是我喜歡的人，不算這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