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世事難料。我沒有料到上周在沃爾瑪買的紅棗優格會在今天過期，也沒有料到喝完過期優格之後就有些胃疼，更沒有料到我去藥店買藥的途中會遇上臨時要去車站接親戚的大牛，最後也沒有料到我會好心答應他幫他看一下午的報亭。

沈斌對我來說彷彿是上輩子的人，我怎麼也難以料到會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以這樣的面貌與他相遇。我手裡還捏著以景越做封面人物的《星聞周刊》，面前卻站著跟我如同仇人一樣的老爸。

「你怎麼會在這裡？」我知道我的語氣肯定比寒風都還要冰冷。

他倒是很無所謂的態度，看著我笑得很開心，彷彿他並沒有拋棄我媽和我。他很隨便地拿起一份報紙，說：「你就在這裡工作？沒讀書了？你和你媽還住在原來那地兒？我這次回來得急，沒打算去看你們，沒想到卻在這裡遇上了。」

我知道他從來就不會關心我問他的問題，他沒回答我，所以我也不打算回答他。我一把搶過他手裡的報紙，冷漠地對他說：「要買就給錢，不買就滾蛋。」

他笑了一聲，在我聽來非常刺耳。

「有你這麼跟你老子說話的嗎？你小子這種爛脾氣，都是被那臭婆娘給慣的！今天要不是你老子我今天心情好，非得給你來一頓不可。」他說著，還給我展示了一下他的拳頭。

我熟悉他的拳頭，所以並不畏懼。我死死瞪著他，一點都不退縮。

他今天確實是高興，也不生氣，拳頭並沒有朝我招呼。他順手抓了幾本雜誌，哼著歌轉身就走，「今天有點事！下次再來找你這個死小子！」

我站在原地，緊緊握住手裡的周刊，幾乎就快把它捏碎。沈斌離開的背影永遠都是那麼瀟灑，因為他的自私、冷酷和無情。他穿著一件很整潔的灰色呢子大衣，但皮鞋上全是灰，他後腦勺的頭髮也凌亂不堪。他把那幾本雜誌夾在腋下，從兜里掏出香煙點燃。街對面還閃爍著紅燈，他看也沒看就穿過去。我難以想像，這種從來不在乎交通規則和人身安全的人是怎麼無恙度過這些年月。

我幾乎可以看到自己猙獰的臉，肯定是目露凶光咬牙切齒。就是那個男人，從家暴到拋棄妻子，再到負債糾纏。我竟然會在這裡就遇到他？

「從戎？」

我轉頭，還沒來得及收拾表情。景新被我嚇了一大跳，小心翼翼地問我：「你，你怎麼了？」

我連忙努力調整面孔，好不容易扯出一個微笑：「沒事。」

「這個……」景新試探著指了指我的手。

我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把手上的《星聞周刊》遞給他，「哦哦哦，對了，這個給你。」

景新接過我手裡的周刊，有些欲哭無淚。他把周刊展開給我看，這輪到我無地自容了。我竟然活生生在周刊上摳出了五個指頭印！封面上景越的那張帥臉已經扭曲不成形了。天知道怎麼會這樣？

「對不起啊……」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說實話。」景新嘆了一口氣，放下周刊，挺真摯地看著我，「你和景越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