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陵出門便撞見水墨，水墨難得笑意嫣然，見了東方陵屈身垂首盈盈一拜，嘴角仍喜色難掩。東方陵亦心生好奇，問道：「讓你出門辦正事，你怎這般高興？」

水墨也不掩飾，從袖中掏出一方狹長錦盒，暗紅緞面，鍍金銅鎖相扣。東方陵眸子一動「打開。」水墨掀開銅扣，露出一柄翠玉簪來，頂端一朵渾然天成的粉蓮，玉料清透無暇，雕工細緻精巧，雖乍一看是女子飾物，可東方陵還是一眼看出水墨心思，兩指輕輕彈了一下水墨光潔白皙的額頭，「鬼靈精，放安然屋裡去罷。」

水墨走到半路忽地剎住腳步，莫凌恆攜著一身煞氣衝出門。莫凌恆一見是水墨，來不及收斂，硬是僵著一張凶神惡煞的嘴臉，水墨被莫凌恆駭得臉色霎時蒼白，繞著他走了。

莫凌恆轉過頭憤憤地瞪了眼不遠處的東方陵，蝙蝠一般撲上房檐，轉眼便沒影了。

安然吃飽喝足了躺在那裡養膘，齊逾明收拾好碗筷折回來，拉著安然的手臂把人拽了起來，「能動了麼？」

安然試圖抬起手臂，能動是能動了，可手腳綿軟，沒骨頭一樣，便朝齊逾明搖搖頭道：「勞煩總捕大人幫我雇台轎子。」

齊逾明脫了靴子坐在床邊將安然朝里推了推。安然臉色微變，厲聲呵斥道：「你做什麼？！」安然軟綿的手掌推拒在齊逾明胸前，齊逾明不由分說地攥著安然手腕把人反手按在鋪上，瘦削的脊背對著自己。

安然使盡渾身力氣朝前蹭，躲著齊逾明的觸碰，可齊逾明兩手如鐵鉗一般死死絞著他的手腕，安然掙扎得厲害，眼眶發紅，怒不可遏。安然側過頭，凌厲的視線落在齊逾明身上「你再不鬆手，我殺了你！」

「別亂動，我幫你把藥力逼出去。」齊逾明停下手，朝安然解釋著，可安然卻絲毫沒有停止掙扎的跡象，雖然情緒愈發焦躁激烈，力氣卻越來越小。安然喘著粗氣，白皙的皮膚泛出一層薄汗，透出暈紅。手腕依舊被齊逾明牢牢攥在掌心，凶戾的眸子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澤，瞪視著齊逾明，「我不用你幫我！給我滾！」

齊逾明定定地看了安然半晌，鬆開手。安然卻已再沒一絲力氣折騰，齊逾明再怎麼反應遲鈍也看出來安然的毛病了。

「為什麼討厭旁人碰你？」

齊逾明聲音低沉嚴肅，安然身子一縮，腦袋埋在枕頭裡。

鼻端滿是齊逾明的氣味，身上也帶了許多，安然臉色更加難看，硬是用發顫的胳膊撐起上身，想要離這裡遠些，離齊逾明遠些。

齊逾明冷著一張臉看著安然倔強的模樣，堅定的眸光忽地一閃。安然抖著腿站起身，膝蓋一軟，下意識地伸手企圖抓住什麼穩住身子。安然手心抓了個空，身子卻找到了更穩定的支撐，齊逾明一手不輕不重地提著安然的腰，輕輕一帶又把人甩回了床上。

安然被這一甩最後那點氣力徹底榨幹，再也不動彈了。

莫凌恆從鄭宜修那一出來，二話不說直奔銷金窟而去。杭州的樂戶花樓絲毫不亞於長安，一派鼎盛繁茂之態，江南女子溫婉柔媚，面容嬌美，從二層樓閣之上拋出紗巾，露出一截細藕一般白嫩的手臂，風華正茂，嬌聲嬉鬧之聲不絕於耳，惑人心神。

莫凌恆長吸了一口脂粉香，本以為心中郁燥會被女子貼在耳邊的溫言軟語平復。莫凌恆看了一眼攬著自己臂彎，周身只罩一層輕粉薄紗，傲人雙峰一覽無餘，曲線玲瓏，一覽無餘。莫凌恆瞳孔赤紅，胸腔燒灼的那團火劇烈膨脹。

這紅倌顯然慣於風月，酮體極具成熟風韻，拉著莫凌恆的手直探幽謐之地。莫凌恆指腹一碰這紅倌嬌嫩的皮膚，電擊般忽地一顫，腦海中猛然浮現出東方陵出浴的那副模樣，如同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透心冰涼。

紅倌嬌呼一聲，人被大力掀翻過去，趴伏在一旁，莫凌恆閉著眼扯開腰帶，腦子裡卻滿是東方陵那身細緻如玉，光滑若脂的皮膚。見識過了曠世絕品，這些凡塵俗品哪比得上分毫。

遠遠傳來嬤嬤一聲驚呼，腳步聲迅速靠近，緊閉的兩扇門被猛地踹開。莫凌恆眼都沒眨一下，雙眼失神地不知看著何處，一番雲雨過後，趴伏在地的女人早已軟成一灘春水，兩眼翻白，嘴角掛著津液。

元寶如遭雷劈僵在原地，莫凌恆轉過身瞧了元寶一眼。拎起褲腰當著元寶的面慢條斯理地繫上。元寶太陽穴突突直跳，瞳孔驟縮成一點，那紅倌已經昏厥過去，留下一地狂風驟雨般的亂局。

元寶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難以置信地盯著莫凌恆，那眼神就像看著自家出門偷漢子的大少奶奶。這要換了往常，以莫凌恆的脾氣早就急眼了，可今天莫凌恆卻一聲不吭地繞過元寶徑直走出去。

元寶快步跟上，路過那嬤嬤之時忽地駐足，從袖中掏出一錠黃金塞到那嬤嬤懷裡。那嬤嬤一改方才厲色，笑眯眯地收下。元寶喉嚨里冷哼一聲，眼裡滿是森冷淡漠，附至那嬤嬤耳邊道：「屋裡那個女人給我處理掉，你若是心軟，會有人讓她生不如死。」

嬤嬤聞言臉色蒼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一句話來，目送著那二人離開，才膝蓋一軟一屁股坐到地上，怕那人回來，不敢放聲哭泣，不住抹眼淚。

「你怎這麼不分輕重，你有沒有想過若是讓東方公子知道了……」元寶跟在莫凌恆身後小聲嘟囔，聲音旁人聽不到，偏偏聽在莫凌恆耳里格外清晰。莫凌恆轉過身一把揪起元寶衣襟，雙眼猩紅，如一頭被逼至絕境的困獸，癲狂的嘶吼震撼鼓膜，「老子他媽的就是要讓他知道！」

元寶靜靜地看著莫凌恆幼稚的違逆之舉，用比莫凌恆冷靜數十倍，極具安定力量的眼神看著莫凌恆。莫凌恆緩緩鬆開手，鎮定下來，「我是在提醒自己。」

元寶微怔，緊接道：「不管你究竟為了什麼，你可知惹怒公子的下場麼？」

元寶扯著莫凌恆僵直的身子，拽著他的胳膊遠離這是非之地。

「再說了，你別看東方公子雖是個男子，對你的心思卻比姑娘還細緻呢……」

莫凌恆搖搖頭，懊惱普天而來，反手攥住救命稻草一般攥住元寶的小臂「安然在哪？」元寶搖搖頭，「安公子幫不了你，唯一能幫你的人……」

「誰？」莫凌恆幽深漆黑的眼底閃過一絲流光，元寶看著莫凌恆搖了搖頭。

「沈俊彥。」

莫凌恆忽地想起安然曾向他提過此人。照理說東方陵找男人都是照沈俊彥的模子找的，現在東方陵找到他頭上，莫凌恆眼珠子一轉，向元寶問道：「你見過那個姓沈的麼？他跟我像麼？」

元寶嘆了口氣，「就算我沒見過那位沈公子，他也絕不可能跟你有一分相像。」甚至是完全相反，元寶後半句吞進肚子，稍稍停頓，復而緩緩道：「我勸你還是向公子主動承認過錯，幸虧你這一身武功，怎麼都比那些文弱公子抗折騰。」

莫凌恆一把甩開元寶「老子憑什麼示弱，都是爺們，甭整的跟他麼捉姦一樣。我跟他沒戲，就憑這一點，就他麼沒戲。」元寶雙眼失神，怔了半晌才抬起手指了指莫凌恆身後。

莫凌恆只覺背後陰風陣陣，臉色煞白，慢慢轉過頭去，果然看見東方陵一張溫柔得能溺死人的笑臉。莫凌恆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叫囂著針扎般磨人的痛苦，冷著一張臉直面東方陵，「你都聽到了？」

東方陵點點頭，仍是一副暖如春風的模樣，緩緩道：「你既不願意，我又會強求與你。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明日早些去妙仙樓，承德不能沒了你這幫手。」莫凌恆定定地注視了東方陵半晌也沒看出分毫怒意。

莫凌恆擰著眉滿心疑慮地轉過身快步走了，足不沾地，腳程極快，轉眼便沒影了。元寶走至東方陵身側，亦是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試探地問了一句，「公子？」

東方陵笑臉一冷，哪有方才一絲溫文之色，俊臉籠著一層冰碴，陰森冷厲令人不敢近前，心道，帳先記著，秋後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