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齊逾明開口仍是幹脆利落的一個字。安然朝後躲了躲，「你給我，我自己吃。」齊逾明搖搖頭，勺子又朝前遞了遞，貼在安然嘴唇上，「怕燙著你。」

安然有些惱火，轉身就要走，齊逾明擱下勺子，一隻手就把人拽了回來。碗朝灶台一放，把安然拽到跟前，「你吃完我就走。」安然朝齊逾明瞪眼，「你聽沒聽我說話！」齊逾明的語氣聽不出一絲敷衍，「聽了。」

「那你還這樣？跟爺們在一起有意思麼！」安然一貫冷靜頓失，對付齊逾明這種軟硬不吃的人，真是沒轍。齊逾明閉口不答，安然以為抓住了要害，正待深究之時，猛地發現齊逾明專註地盯著他，瞳仁里翻攪著浪潮，洶湧澎湃。

安然不由得身子一僵，道：「這麼看我幹嘛？」齊逾明什麼都沒說，粗糙的手指在安然嫵媚上挑的眼尾刮蹭了一下，抬腳出門，沒有一絲遲疑，就這麼走了。

安然那雙眼睛太漂亮，漂亮得只要泄出一絲別樣的神采，齊逾明就會被迷得心蕩神馳。

清凈的城郊小路上，忽地從草叢中鑽出一人，視線游移不定，沿著小路幾個縱躍，便鑽進了渾天教的院子。鄭宜修一把攔住形色匆匆的手下，低聲道：「怎麼冒冒失失的？出什麼事了？」

莫凌恆耳朵靈著呢，院里說的話，一字不差地落到他的耳里。莫凌恆這些天跟個枕頭幹瞪眼，他好歹也二十有七了，不過比東方陵小那麼兩歲，東方陵給他來這麼一出什麼意思他能不懂？

只要一隻腳邁進去，那就是無底深淵，永世不得翻身。

自從那天晚上之後，莫凌恆做夢都是東方陵，那張冷峻而隱忍的面孔，沉重而富有質感的身軀壓在身上，結實的胸膛緊緊抵貼，白皙細緻的皮肉在月光下泛著熒光，莫凌恆能感覺到自己的手掌在其上肆意遊走，擦出一片熱燥的火花。

光是想想東方陵平日那副波瀾不驚的嘴臉露出難以自控的神態，莫凌恆就頭腦發熱，心癢難耐。

大姑娘變成了真爺們，後知後覺地猛然驚醒才發現懷裡抱著的是那個枕頭，還帶著東方陵身上那股獨特的味道，莫凌恆生平第一次被個爺們迷得神魂顛倒，彷彿穿著新鞋出門踩了一腳狗屎，那個滋味真是難以形容。

使盡各種辦法都不能把東方陵從自己夢裡摘出來，莫凌恆索性不管，但這種抓心撓肝的渴望愈演愈烈，甚至到了一想到東方陵，不分晝夜，無論場合，必然雄起的地步。

真他麼的邪門了！

莫凌恆早就一頭栽進去了，硬是不想承認。這個時候誰拉下那個臉，保不準一輩子都被栓的死死的，再也沒法翻身。可東方陵顯然比莫凌恆淡然多了，淡然到莫凌恆心裡一點底都沒有。

以至於陸離鮮少去別院的幾次，都是在莫凌恆猩紅的逼視下走出門，又被莫凌恆毒蛇般的盯視迎進門。那副妒夫樣，想藏都藏不住。

陸離暗地裡搞得那些小動作莫凌恆心裡明鏡似的，早就想去找人家，就是拉不下這張臉皮。這下可好，主動送上門來的由頭，莫凌恆眼前一亮，一時間什麼都顧不得了。

讓陸離跟齊逾明勾結在一起的原因，無非跟安然有關，此事若放在二十年前，花滿樓蓮宗男子儘是花滿樓的禁臠之事在江湖中算不得秘密。蓮宗覆滅之時安然還是個幼童，照理來說不應與花滿樓主有交集。

可據安然所說，水墨是花滿樓主留給他的侍妾，說明花滿樓壓根就沒死，至少十六年前還沒死。那個時候安然已經八九歲了，這對旁人來說可能難以置信。但花滿樓主惡名在外，什麼喪心病狂的事兒沒做過。

若照莫凌恆這般推測，安然如此厭惡男子的觸碰，也並非無緣無故。

齊逾明這些日的反常，杭州城夜巡人手增了兩倍，出入城門把管森嚴。無非是因為一件事，花滿樓主要來杭州！

七月酷暑，天氣悶燥。入夜也不見一絲清涼之氣，莫凌恆鼻尖滲出了細密汗珠，一身濕粘。莫凌恆真是一刻都忍不了，越過房檐直衝東方陵卧房而去，一把推開門，正撞見一幅美男出浴圖。

霧氣飄渺，馨香縈繞，東方陵從浴盆里站起身，水流順著肌肉紋理滑落，水墨丹青一般流暢唯美的線條刺激著莫凌恆的神經。莫凌恆只覺周身血液蹭地盡數倒流，漲得滿臉通紅，東方陵那張冷峻的臉孔給莫凌恆心頭又添一把火。

東方陵毫不遮掩，抽過衣衫嚴實裹上，「你來做什麼？」莫凌恆口幹舌燥，準備好的說辭忘了個精光，直勾勾地盯著絲料下若隱若現的軀體。東方陵正要說話，莫凌恆身子已衝到了眼前。

嘭地一聲響，兩個人摔入榻上。莫凌恆手指捏著東方陵瘦削的下頜，雙唇相隔不過一寸，漆黑的眼珠定定地看著東方陵。他知道自己只要再動一下，就沒有回頭的餘地了。東方陵卻突然勾起嘴角，笑得促狹而惡劣。

「你笑什麼？」莫凌恆剛問出這句，東方陵笑容頓斂，緊抿薄唇別開臉，仍是那副冷淡而厭惡的模樣，恨得莫凌恆牙癢癢，照著東方陵的臉一口啃了上去，憤道：「讓你他麼咬我。」莫凌恆屁股一疼，被東方陵擰了一下。

「你敢動老子屁股！你再動一個試試！」莫凌恆叫囂，結果另一邊也被擰了一下。力道不輕不重，疼裡面透出一股子麻人的熱流。莫凌恆眼珠燒得猩紅，被激怒的野獸一般緊盯著自己的獵物，蓄勢待發。

「你再動老子一下，老子現在就做了你？」莫凌恆咬著牙根，憋著心裡那股勁兒。

東方陵冷冷地盯著莫凌恆的眼珠，仍是那句話，「你來做什麼？」拂面而來的濃郁芬芳熏得莫凌恆陣陣耳鳴，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東方陵身子一僵，莫凌恆腦袋深深埋在自己頸窩，熾熱的吐息吹在耳側，沒來由地問道：「你身上怎麼這麼香？」東方陵僵著臉，胸膛起伏，五指扣緊，「你是來談事的，還是來找操的？」

莫凌恆周身猛地一僵，深吸一口氣，憑著強大的意志力從東方陵身上起來，閉眼轉身，抽了張凳子背對著東方陵遠遠坐著，冷靜得差不多了才道：「陸離跟齊逾明勾結，是不是跟安然有關？」

「是。」東方陵應了，莫凌恆也確定了此事陸離果然有東方陵的授意。「你怎麼知道花滿樓要來？」莫凌恆滿腹疑問，東方陵緩緩道：「花滿樓是被陸離逼到杭州的，渾天左護法在天山的勢力，你想必比我更清楚。」

「陸離雖然有勢力，但他沒有消息來路，他怎麼會知道花滿樓藏身何處？」莫凌恆愈發好奇東方陵這盤棋究竟要怎麼下。「朝風閣。」東方陵仍不緊不慢地道出三個字。莫凌恆身子巨震，猛地轉過身，難以置信地盯著東方陵。

莫凌恆一直忽略的一處，朝風閣的勢力在這盤局之中也起著難以估量的作用。「難道上次那個頂罪的，也是……」莫凌恆不言，東方陵的眼神已經告訴他，有錢能使鬼推磨的道理，江湖之中亦是如此。

莫凌恆沉默半晌，看向東方陵的眼神卻冷了下來，沉聲道：「你明知他不喜歡男人，為了收買齊逾明，你就可以犧牲任何人麼？」東方陵詫道：「安然跟你說的？」莫凌恆搖頭，轉身要走。

東方陵定定地望著莫凌恆的背影，薄唇開合，「除了你。」

莫凌恆怔在原地，不敢轉身，生怕對上那雙堅定深情的眸子，榨幹每一分濃情，盡數傾注於一人。醇厚濃烈到令人無法拒絕，可一腳邁進去又是無底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