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這些事，朱彧也沒心思出去玩了，索性回家了，他爸媽起早看見他還挺開心，只當他終於良心發現了一大早就來家裡「請安」了。只是看著他濕漉漉的衣服和亂七八糟的頭髮又迷惑了。

「大清早的被狗咬了！」他沒好氣地回道，然後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去了，他媽看著沙發上滲出來的黑水，想張口又被他爸攔住了。

「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別給他氣跑了。」小聲囑咐，心裡疑惑著怎麼樣的狗能給人「咬」成這副模樣。

早餐餐桌上，精緻的小炒，米粥和白飯，豆漿和油條，今天朱彧回家，特地吩咐阿姨多做了點，因為太久沒有見面了，一起用早飯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實在不知道他愛吃什麼。「彧兒，我之前和你說的來公司上班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你以後要接手爸爸的公司，不可能上來就讓你搞什麼大事，還是要從底下做起，多了解，你懂嗎？」他爸往他碗里夾了一筷子菜，他看著裡面自己從小就最討厭吃的雞蛋，抬手就給夾出去了。

他媽看著父子倆之間的氣氛，忙開了口，「彧兒要想幹點實事也是可以的嘛，對吧。」說著還給老公使了個眼色。

他爸也理解為朱彧不甘心從底層做起，心中升起一點不滿，自己白手起家的時候也沒像他這般嬌氣，什麼都要挑最好的來做，哪有半點擔當？「你先從小事做起，熟悉了公司的運作方式才能……」

「我想吃牛肉麵。」他舀了一碗粥，還沒喝兩口就把碗給推到一旁了，「阿姨給我弄一碗。」

他媽自然是順著他的話，想緩和一下現在尷尬的氣氛，便吩咐阿姨速度快點，肉就拿前些天別人送來的上好的牛肉。可他爸忍了他好一會兒了，看著他那副弔兒郎當的樣子，倒是忘了之前是誰說的不要給人氣跑了，「做什麼吃什麼，真給你嬌寵壞了。」這話本來也就是父母與孩子之間再平常不過的對話，可聽到朱彧的心裡別提多刺耳。

他拎起勺子在碗沿上敲了敲，眼睛直直地盯著他爸，「嬌寵？這二十多年來我就不知道什麼叫嬌寵。給我錢就叫嬌寵，那錢才是我的爹娘。」他不是想吵架，只是這個詞離他確實太遠了，遠到在他這兒提起就是對他赤裸裸的嘲笑。他也知道自己回家少，回來的時候想盡量給彼此留點好的記憶，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我走了，車我不要了，您處理吧。」那車裡的真皮坐墊浸了水，已經洇出了印子，新車就這樣給他整得不成樣子，朱彧怎麼看都是個不折不扣的敗家子。

他爸想罵，罵不出聲來，朱彧如今的話說得有多難聽，他曾經就受過多大的委屈，只能看著他往外走，如何都算不上理直氣壯的背影。

朱彧招呼了一群狐朋狗友，沒說為了什麼，喝了整整一夜，這一夜他吐了多少次都數不清了，吐幹凈了再接著喝，已經清醒了點的人都攔著他，再這樣下去他非得酒精中毒不可，他們和朱彧玩，無非就是為了自家生意能仰仗著他們家，如果朱彧有個三長兩短，他們半點好都落不著，全都得付出代價。

「朱彧，別喝了，我們送你回家吧。」眼看著天擦亮了，他們再無所事事的人也該回家了。

朱彧睜著一雙迷茫的大眼，「我是錢生的，我是錢養的，我回家？我他媽該去銀行！」不能把朱彧扔下，他們在最好的酒店開了個套間，硬是把朱彧塞進去了，跑得一個比一個快。朱彧從沙發上滾到地毯上，就躺在硬邦邦的地上睡了，窗簾拉著，他壓根不知道自己睡到了幾點，只是飢餓的肚皮把他喚醒了。摸索著身上，掏出了手機，摸出了錢包，「日，老子車鑰匙呢？」他的腦仁疼了半天才想起來他的車已經扔回家裡了，他先前開的那輛車讓4S店的人也給開回了家，車鑰匙也在家，合著他朱彧朱大少爺現在是個連車都沒有的傻缺了，逞能，連逞能的資本都沒有，在他爸眼裡該有多可笑。

朱彧摸索了半天，才在錢包里找到一點現金和幾張主卡握在他爸手裡的副卡，現在形同廢物。正當他想把錢包扔到一旁的時候，那幾張卡之間突然掉出了一張紙片，他撿起紙片，上面端端正正地印著，灑水車駕駛員——熊聿。前一天他為了這一張傻逼透頂的名片還好好嘲笑了那人一番，今天想到他不俗的穿搭和周身的氣勢，朱彧鬼使神差地就掏出手機撥打了電話。

「嘟嘟」的聲音持續了很久，久到朱彧以為都不會有人接，這又是一個可笑的騙局了。正當他準備掛機的時候，那邊突然傳來了一聲迷迷糊糊的「喂？」

他拿回電話，擱在耳邊，別提多緊張了，比第一次結課考試答辯還要緊張。「喂，是熊聿麼？」

「我是，你是？」那邊好像清醒點了，朱彧看了看時間，是下午六點，你說這睡得是午覺還是晚覺啊，不禁又為這個人的不靠譜劃上了一筆。

他清了清嗓子，「你的灑水車昨天把我的車噴壞了，你得想辦法賠償我。」

那邊也笑了，朱彧覺得這笑聲里都是他不懂的東西，他幾乎都能想到那人游刃有餘的模樣，多麼氣人，多麼不把他當回事兒。「就是那輛低配的Panamera？行啊，我賠，賬戶發過來吧。」

說實在話，朱彧不缺這點錢，他當時買那輛車就是為了去泡那個眼高於頂的小嫩模，他趴在4S店裡瞅了一下午，也沒發現低配和高配有多大不同，頂多就是配飾上的改觀和一些隱性的性能的提升，但他覺得這些都不是重點，騙騙人足夠了，他天生就帶著摳門的基因，你讓他怪誰？不說連他自己都看不出來那車是低配版本，這個開灑水車的居然只瞟了一眼就摸得門兒清，這人不會真是汽車發燒友吧。「我不要你現在賠，我需要交通工具，你得給我搞一輛，灑水車也行。」他這話是賭氣的，讓他開灑水車？這比撕了他的臉皮還叫他痛，他是無論如何拉不下來臉幹這種事的。

那邊沉默了好一會兒，半晌了才回話，「地址給我，我去接你。」頓了一下，「不過我可說好了，我還有工作要做，只能給你兩個小時的時間。」

聽了他這話朱彧覺得自己就像被施捨似的，這小嘴忍不住開炮了，「喲，行啊，晚上還幹活呢，你們環衛部門業務可夠繁忙的，老子買了你的灑水車，你給老子當司機，幹不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