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等，便是十年。

琉琰來大漠的目的本就是在鬼當山住膩了，故而想換個地方生活，又正巧未曾到過大漠，便決定前往。因此即便巒地或恁挽不來尋他，他們本也打算在此居住個三四十年。

而自那日見了巒地及恁挽之後，他二人便一直在舊國王堡相安無事地居住到了此間的第十年。期間二人幾乎夜夜盡歡，白日便各自修鍊，端的是活得自在愜意。十年間，於寸已將《鬼符錄》及《妖符錄》記的通透，唯一的缺憾便是無法再像當初在鬼當山那般有成精妖獸練手，大漠之內孤魂野鬼本就很少，而理應相對較多的成精妖獸卻也不知為何鮮有出沒，於寸便無法將理論付諸實踐。

這日，歷經一夜情事，天將亮未亮之時，於寸及琉琰方才歇下。他二人相伴三十載，琉琰對待於寸早已無當初的冷漠，甚至在不知不覺中產生了些許依偎。

土堡床上鋪了厚厚的毛毯被褥，使得其面柔軟舒適。琉琰被於寸摟在懷中，體力不同尋常的他也是被折騰得狠了，才會睡得如此之沉。於寸替他掩了掩床被，雖說從未見過對方生病，但到底還是不知他是否百病不侵，故而著實不想因自己一時大意便讓懷中之人著病難受。

琉琰動了動，使得二人的肌膚間又是一陣摩擦，於寸驚覺自己竟又有些心猿意馬，不由暗自唾罵了自己一聲，而後連忙斂下心來，平心靜氣。

這番萬籟俱寂，於寸耳朵微動，似是聽聞了一些異樣的聲音。他修鍊已久，視覺聽力早已非同尋常，故而在舊國王堡外的行走聲音他也能稍稍聽見。

還未等他起身查看，空中便飄來一絲話語。

「請二位見面一敘。」

是巒地。

於寸眉頭微皺，低頭看了看眉間難掩倦色的琉琰，正欲拿過桌邊的紙筆，便見琉琰手臂已從床被下伸了出來，在他耳上輕輕一撫，後又在他自己耳邊一撫，然後若無其事地放下，繼續睡了。

於寸動了動耳朵，發現自己已再聽聞不到外界的聲音，便也放下心來，摟著琉琰睡了過去。

這邊二人在室內睡得閑適，堡外的二人可是受了些苦頭。

「哈啾！」恁挽打了個噴嚏，又揉了揉發紅的鼻頭。

巒地當即皺了皺眉，並未說話，眼神卻是不善。

恁挽很快察覺，調笑道：「怎麼……擔心了？」

他的笑容很是得意，在巒地看來就是欠收拾了，於是上前一步靠近前者。

恁挽還並未認識到自己的危機，笑得越發囂張，甚至單手挑起了對方的下巴，說道：「嘖嘖，透過你的眼神我發現……你還真是很擔心我啊……啊！」最後一個字他是喊出來的，臉色也開始微微泛紅，頗有些羞憤。

因為巒地對著他的臀便給了一巴掌。

恁挽自小受著禮儀熏陶長大，至十五初任古蘭國國王，自然從未受過此等教訓，可自他與巒地從相識相知到相生相許，巒地打他臀的次數便……數不勝數！可此番動作多是在二人獨處之時才有，如今巒地竟在外便如此，又怎能不讓他羞憤？！

恁挽一手捂著臀，泛紅著眼角瞪著他。

他卻是不知，巒地最愛的，便是他此時的情態。故而他二人在床笫間，巒地總喜將他翻來覆去地折騰，一直到對方……哭了出來。

恁挽發覺巒地一直盯著自己，不知怎的竟有些臉紅，腦中似是也回憶起了數個夜晚那些香艷的記憶。他在巒地一人面前明明很是放浪，但此時此刻處於街道上，雖是無人的荒涼街道，他也不免害起羞來，於是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他們為何還不出來？莫不是你的傳音失效了？」

他這麼正經起來，巒地也收了心思，轉而望向依舊緊閉著的堡門，沉聲道：「不可能失效，只怕是他們不想見我們。」

「那可如何是好？」恁挽偏頭問道。

巒地搖頭。琉琰實力本就在他之上，若是他不願見他們，他也毫無辦法。

二人又在堡外等了一會兒，正打算離去之時，突然見一道符紙自堡內飄出，直落在他們面前。

巒地接過，發現上面並非畫符，而是落下一行小字。

「明日午時。」

巒地瞭然，這是讓他們明日午時再過來找他們。他與恁挽對看一眼，後者點了點頭，二人便相攜離去。

將符信送了出去之後，於寸小心翼翼地將手收回被內，生怕驚擾了夢中人。

但夢中人顯然並未在夢中。

於寸只覺耳邊又是被輕輕一撫，便聽見了懷中人有些低沉的嗓音。

「為何如此？」

琉琰將他們的聽覺封住，本是不甚在意來人的目的，故而不願理會，卻不知於寸為何還要多此一舉。

然而於寸的回答倒是讓他有些驚訝。

「你本欲相幫。」若是不欲相幫，十年前，初遇巒地和恁挽後回來，琉琰便不會說出「等」字。

聞言琉琰稍稍睜眼看他。

於寸以手掌輕輕蓋住他的眼睛，好讓他能儘快入睡，又忍不住問道：「你與巒地先前有過交情？」

琉琰閉眼答道：「未有。」

「那為何……」會主動幫他？本來以他的性子，他斷是不喜摻和一些與自身無關之事。

琉琰頓了一會，才說道：「妖王實力不容小覷，此番賣他一個人情，日後……若我二人有了麻煩，也可請求他的幫助。」

雖然對方的話語只是假定，但於寸莫名察覺對方語氣有異，尤其是在說到「麻煩」之時，便不由問道：「我二人會有何麻煩？」

未料琉琰卻是不說了。

於寸心知琉琰不願說的話是不會說的，便只得作罷，只是心中難免深藏一份疑惑。

至第二日，辰時。

於寸一覺醒來，經常閑來無事便會在舊城內逛一圈，查看城中是否有異樣。而這所謂「異樣」，便是城內是否出現了他先前從未見過的生物。

多年前的一天，於寸在舊古蘭國城內閑逛之時，便發現了一種綠色的爬行動物。他叫不出名來，卻是為它身體的顏色所吸引，便不由自主跟著對方的行跡行走。不知不覺，竟走出了城外。而後，它順著茫茫大漠內一個極不起眼的小洞爬了進去，不過一會兒便又出來了，只是身子卻是濕潤。於寸便由此猜想此處地下應當有水源，遂叫琉琰施法查看了一番，果真發現了一個不大的水潭，正好供二人長期飲水。自此以後，他二人便不常去古蘭國的綠洲取水了。

而隨著他與琉琰在舊國王堡居住時日的延長，他也很難再見到新鮮面孔了。

這日，他照尋常，想在午時前逛舊城一圈，卻未料剛一打開堡門，只覺眼前一閃，而後便見巒地及恁挽正站在門外。

二人皆是一副落湯雞模樣，神色卻是萬分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