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之不懂，他是楊正廉？是楊延峰？是楊妃的親弟，是臨王的小舅父？

「我是，叛臣之後。」壓抑了許久的苦痛在說出來的那瞬間竟然變得雲淡風輕。

「我是叛臣之後。太康元年，晉陽府戍邊大將軍楊毅叛變，新帝親往平叛。楊毅以叛國罪五馬分屍，楊家成年男女斬首，十六歲以下男女，充為官奴。」

楊延峰的語氣很清淡，沒有絲毫起伏，就好像在評述著今天的天氣。

林玉之睜大了瞳孔看著楊延峰，他不知道，不知道楊延峰還有著這樣的過往！

「我的父親，是冤枉的。」楊延峰沒有感情的說道：「太祖皇帝因嫡長子生性殘暴，欲傳位於幼子。密下詔書於我父親，不久後太祖皇帝暴斃，嫡長子篡位，以叛變為由誅殺太祖皇帝幼子及楊氏一族。因長姐美貌，強納於後宮，我也因此逃過一劫。」

林玉之的眸中竟又悲傷得氤氳了水汽。

「二十多年來，我日日夜夜都在謀劃復仇。長姐楊妃雖深得昏君寵愛，但是楊氏一族被朝廷極力打壓，我不得進入朝廷。唯有一法…」

楊延峰的眸中終於了情感，那是對林玉之深深的愧疚。

林玉之側轉過頭，不忍直視。

「我成了新科狀元，名正言順的進入仕途。便是為了等待，復仇的這一天！」

林玉之鼻頭酸痛，說不出話來。他深呼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哽咽著說：「以暴制暴，最後受傷的只會是你。謀反，是誅九族的大罪。」

「我沒有！」楊延峰突然激動的站起來，恨恨的說道：「我沒有！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看看現在那個昏君，他整天沉迷於酒色，甚至對你，對你…」楊延峰露出極端痛苦的神色，繼續說道：「那種豬狗不如的人配做皇帝嗎？」楊延峰苦笑著搖了搖頭，說：「我不是要謀反，我只是要逼他，逼他改立長姐之子臨王為太子，逼他早日退位讓賢！」

林玉之再一次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你不是與臨王交好嗎？難道你不認為，臨王比那個昏君更適合做天下之主嗎？」

「那太子怎麼辦？乾王怎麼辦？你們難道…」林玉之的腦海里浮現出那個溫柔如水的太子晟，和那個霸道兇狠的乾王暝。

「哼，」楊延峰冷笑了一聲，說道：「這天下本來就不應該是太子晟的，若不是昏君篡位，哪裡來的太子，哪裡來的乾王？」楊延峰幹笑了兩聲，說道：「我們楊家，才是世代的忠臣！楊家的後人，才有資格繼承大位！」

「你已入魔。」林玉之難以置信的看著這樣癲狂的楊延峰，一改往日泰然自若的楊延峰。

你已入魔。

「蒼天負我，我寧成魔。」

「你若收手，我不會向任何人告發你。」

「我不收手，你也不會告發我。」

林玉之從楊府出來，沒有回家，直接去了臨王府。

臨王蕭暻很愉快的接待了林玉之。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蕭暻調笑著說著，還是那一派紈絝子弟的風貌。

然而此刻林玉之根本沒有心情與他調笑，林玉之強壓下心頭的複雜的情思，假裝若無其事的問道：「你覺得太子怎麼樣？」

「太子晟？」蕭暻探究的瞅了瞅林玉之，繼而沒正經的說道：「你不會是在我離開的短短時日內又移情別戀看上太子晟了吧？我跟你說哦，他可不貪戀男色哦！」

「別胡說！」林玉之有些羞惱的打斷蕭暻的話。

蕭暻也是頗善於察言觀色，不再戲謔，轉而認真說道：「還行吧，算是個好人。」

「是個好人？」林玉之不懂。

「但不是一個好儲君。」蕭暻笑了笑，說得很認真。

「為何？」

「成天病怏怏的，曉得哪天一命嗚呼了，這麼大個國家，怎麼可能交到他手上，萬一哪天就撒手人寰了呢！」

「那…」林玉之竟無言以對，「那你覺得，誰適合做儲君，做未來的皇帝呢？」

「自然是本王爺咯…」蕭暻一臉逗趣的說到，也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但是聽到林玉之的耳朵里，只覺五臟轟鳴。

「做皇帝，真那麼好…」林玉之不甘的問。

「那是自然，江山如此多嬌，誰不想擁有。更何況…」蕭暻調笑的眸子突然變得認真起來，說道：「更何況，可以得到你。」

林玉之倒吸一口涼氣。

他知道，蕭暻說的是認真的。

如果蕭暻真的有朝一日成為了皇帝，那自己…

「如果我求你不要與太子爭搶，你…」

蕭暻探究的仔細打量了下林玉之，狐疑的說道：「玉之，你今天不正常哦！」

林玉之有些心虛的轉過身不讓他打量。

林玉之糾結了好半天，終於好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似的說：「如果我說，你若願意放棄皇位，我願陪你一世逍遙？你肯嗎？」

林玉之背對著蕭暻，他的心情很激動，胸膛難以克制的劇烈起伏著。

他不知道蕭暻會怎樣回答他。

「呵呵，」沒想到蕭暻竟然不可自己的大聲笑了出來，似乎是聽到什麼非常可笑的笑話一樣。

「這個條件很誘人，」蕭暻好不容易憋住笑，說道：「但是很可惜，我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