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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奪心術

    樹無心可活,那麼人無心呢,是否可活? 千昭不知,被辭淵剜去半心,自己竟還能如行屍走肉一般苟延殘喘。 可笑嗎?千般萬般求不得,到底全都賠了進去。痛到錐心泣血,才能大徹大悟。 「千昭,我需要你。」 是要我的心吧。 「千昭,你可以走了。」 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對麼。 「千昭,你離不得我的。」 呵… 「辭淵!我這裡撕開來就只有個血淋淋的洞,沒有心!你若再糾纏不休,我必做出比死更慘烈的事!你大可一試!」 心術最奪命,無情是傷人。

    第二章 慈心

    小說: 奪心術 作者:世味煮茶 字數:2292 更新時間:2019-04-25 15:08:50

    冥祭司,夜深人靜,栢梵殿內燈火通明。

    傅枯臣一進殿內,就見滿地的碎裂的凝術石,黝黑的邊角還帶著冥術燒過的焦跡,很顯然,這是一次失敗的痕跡。

    傅枯臣走上里殿,在屏風外跪下,低著頭一板一眼地說:「司主,藥已送到。」

    屏風後傳來一聲低沉的應答:「嗯。」

    傅枯臣不敢有所隱瞞,繼續回話:「只是,千昭公子收了藥後,將它棄了。」傅枯臣能得到如今的地位,自然要比常人多個心眼,他當時見千昭顏色有異,便輕功上牆,將他丟藥的行徑看得清楚。

    屏風後沉默了一會兒,讓人覺得有些壓抑,隨即是一句問話:「他可說了什麼?」

    傅枯臣忙答:「千昭公子說…他還死不了,讓您不必擔心鳶姑娘的安危」

    嘩—得一聲,屏風被拉開,辭淵從里走出,看起來臉色不善。他揮了揮手,示意傅枯臣站起來,坐上殿中的主座,眉頭緊鎖。

    「司主,日後的藥還要屬下去送嗎?」

    「罷了,」辭淵的手指摩挲著扶手的花紋,「他此刻不想見人,由他去吧,你派人按時辰盯著行蹤就是了。」

    「是。」傅枯臣領命便退出了,出殿時還闔上了殿門。

    殿內的辭淵揉了揉眉頭,想起方才傅枯臣的回稟,再看著滿地的碎石突然有些煩躁。那個人,平時那麼怕疼,這會兒居然連藥都丟了,看來心裡的氣果真不小。

    「咚咚!」殿門被敲響,一個小丫鬟的聲音糯糯地響起,「司主。」

    「何事?」

    「鳶姑娘說心口疼,忍了大半夜了,硬是不讓奴才來驚擾您,這會兒看著實在是不好,不知司主是否去看一看。」

    小丫頭話剛說完,就見殿門一開,辭淵高大的身影將她籠罩在陰影下,一時竟有些看迷了,連下跪行禮也忘了。好在辭淵並沒有怪罪,他只淡淡地說了兩個字。

    「帶路。」

    ……

    千昭今日新釀了酒,跟掌櫃請了半天休,跑到城東仙子廟裡求了一符往生咒,便徒步走上南攸山。

    今日,是牙婆婆的忌日。千昭的爹娘死得早,早到千昭並沒有什麼記憶,等到有記憶的時候,就是牙婆在照顧他了。千昭從不羨慕有爹娘的孩子,因為牙婆足夠疼他。

    千昭病了,牙婆日日夜夜抱著他衣不解帶地照料;家裡拮據的時候,牙婆勒緊褲腰帶也想為千昭多省一口吃的;為了給千昭做一身好看的新衣,牙婆可以在數九寒天去賣煤。千昭一直暗暗決定,將來要讓牙婆過得安心而舒適。

    可惜,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牙婆死的時候,千昭已經進了冥祭司,還是鄰家託人傳話半夜才知道的。冥祭司有令,無司主之命或司中勞務,不可擅自出門。千昭跪著求了管事許久,管事只是仍然冷冰著一張臉,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無論如何也不能破了規矩。

    說來也巧,辭淵正在此時外出歸來,看到門口這番鬧騰,皺了皺眉:「何事鬧得不休?」

    管事彎了彎腰,向辭淵解釋。千昭提了一口氣在胸膛里,又驚又怕,他既擔心辭淵會惱了自己,又擔心他們不讓自己去見牙婆婆,只能獃獃跪在地上,像一隻可憐的兔子。

    辭淵聽了管事的話,表情並沒有什麼不同,擺了擺手說:「且讓他去吧。」隨即便走了。或許在那個時候,對此辭淵而言不過是一點惻隱之心,可是對千昭而言,不亞於天恩垂憐。

    那一日,他失去了親人,卻決定,要將辭淵視為自己終生的仰望。

    不過若是牙婆還活著,看到他這副模樣,只怕心都要疼死的。

    千昭倒了兩杯酒,一杯放在墓前,一杯拿在手裡,輕輕碰杯然後一飲而盡。熟悉的味道入喉,回味席捲而來的是不盡的懷思。千昭摸了摸墓碑,嘆了口氣:「婆婆,那個時候,你就猜到我的下場了,對麼?」

    千昭說的,是他第一次見到辭淵的時候。彼時東衡城裡瘟疫橫行,辭淵是東衡城裡最好的冥術師,以術煉藥,開壇施救。開壇那日,全城的人都去了,無論有病無病,都指望受些恩惠,抑或親眼見見尊貴的冥術師。

    一眼入骨,原是真的。

    那襲墨色術服出現在眼前,衣袂飄然,通體脫俗。合十的掌心一點金光閃爍,隨即雙手打開,金光攆成線,游浮於空中,繞在辭淵身上,讓他宛如天神的降臨。雙眼一開,右手順勢一揮,那些光暈便朝人群中散去,所到之處,彷彿戾氣盡除,有病者容光煥發,無病者身心通暢。

    那光暈席捲千昭全身的時候,他覺得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周遭的人聲鼎沸他都看不見了,天地之大他只能見到一個辭淵,那謫仙的姿態,讓在場眾人忍不住紛紛下跪。

    那天,他很高興地跑回家跟牙婆婆說,他想做個麴生,他想進冥祭司,希望能陪在那個司主身邊。

    可是那個一直對他笑眯眯的牙婆婆聽了他的話,第一次臉上沒有笑意,而是深深的擔憂,她摸摸千昭的頭,語氣依舊慈祥:「昭兒,那位大人,他不是我們可以觸碰的,婆婆不想你過得辛苦。」

    他還小,還不懂婆婆的意思,所以還是一意孤行了,現在才知道,婆婆說的是對的。

    「婆婆,千昭知錯了,可是回不去了…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風聲好像是嗚咽一樣,在樹林里哀嚎著,蓋過千昭的聲音,「連你也不在了,我有的就只是半個還在疼的心了……」

    千昭在墓前坐了很久,也說了很久才從南攸山上下來,下山的時候他覺得心口又在作疼,拿出藥瓶一看,離魂安又吃完了,索性先去了趟藥鋪。

    藥鋪的掌櫃都已經認識千昭的模樣了,還暗自納悶呢,怎麼每隔幾日這人都來買藥,買的還是同一味藥。他一邊裝著藥瓶一邊說:「這位小哥啊,若真是什麼大病還是得好好去治治,這離魂安可不是下酒菜啊,你這種吃法可要不得的。」

    千昭附了錢,謝過老闆的好意,苦笑了一聲:「無妨。」

    看著千昭出門,藥店老闆搖搖頭嘖嘖一聲:「多俊的小夥子,年紀輕輕不知道遭什麼罪,唉,這世道…」

    千昭出了藥店網,沒走幾步,就突然看到前邊街口的良宵閣門口,一群壯漢在毆打一個身形瘦弱的少年。少年伏在地上,看起來狼狽不堪,身上還有腳印,壯漢們罵罵咧咧,手腳極重,一旁春風樓的老鴇插著腰也指著地上的少年,臉上猙獰可怕,路人皆是不忍,卻只站著看熱鬧。

    那少年渾身顫抖,緩緩抬頭,容貌甚是好看,嘴角還有血跡流出。千昭看清了他的樣子,突然愣住了。

    這人,他是認識的。

    「知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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