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尚天豪從夏凡手裡奪過飯碗，下巴一揚，「把這些整理一下，該幹什麼你自個兒知道吧。」

夏凡壓著火把一桌子亂糟糟的紙收了，尚天豪瞧著夏凡那氣哄哄的小樣兒，叫住正要出門的夏凡，「你不是我的小粉絲兒麼，這怎麼見了本人一點兒都不高興呢？」

夏凡扭過頭惡狠狠地瞪了尚天豪一眼，「我看見你就犯相！」，「嘭」地一聲甩上門。

「小死崽子！」夏凡嘟嘟囔囔氣不打一處出，走到茶幾前打開筆記本電腦，深呼吸了幾口氣才開始慢慢整理手寫稿。

夏凡看了沒兩頁，一沓子紙啪地一聲摔在茶幾上。靠！小崽子就知道給他找麻煩，手寫稿連個頁碼都沒有，順序還都是亂的，這他媽怎麼整理，瞎猜麼？！

夏凡喝了兩口涼水，強迫自個兒拋開個人恩怨投入到工作中。既然要整理就必須對照開頭末尾詞句與邏輯關係，甚至需要整頁整頁地閱覽，夏凡耐著性子翻了沒兩張，手心冒汗，倆眼珠子都快粘紙上了，可他媽可是還沒出版的初稿！初稿！將尚天豪這人本身種種惡劣品性拋至腦後，夏凡還是穹蒼的那個鐵桿小粉絲兒啊。

每一本都看了不下十遍，說不上倒背如流，但每一本書中的每個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甚至能背出經典段落。

按理來說，筆者吸引的年齡層次都是與其本身差不多的。

夏凡突然認識到一個極為難堪的事實。他跟尚天豪，不是一個太幼稚，就是一個太成熟。但就尚天豪目前的表現來看……夏凡不僅臉長不大，情商也跟著一點沒長。

尚天豪從屋裡出來就瞧見腦袋都快扎進紙堆里的夏凡，打趣道：「夏助理是在裝鴕鳥麼？」

夏凡抬起頭，差點被沖入視網膜的光亮晃瞎眼。一腦袋黑硬利落的短髮，肆意展露著深邃俊美的五官，低腰破洞牛仔褲，緊身黑T恤，小牛皮腕錶，鑽石錶盤反射的亮光打在夏凡臉上，影影綽綽，射得人睜不開眼。

夏凡腦子裡就一個想法，你哥知道你出門穿這麼騷麼！死基佬！

「我有事出去，有事打我電話，知道我手機號麼？」

尚天豪上身猙獰的肌肉輪廓一覽無餘，夏凡頭皮陣陣發麻，雄性荷爾蒙爆棚的環境讓他頗不自在，索性別開視線，「知道。」

尚天豪咧嘴一樂，「沒給我電話刪了？」

夏凡擰著眉，目不斜視地盯著電腦，「沒有。」你他媽還墨跡什麼，還不趕緊滾蛋！

尚天豪走到夏凡身邊，居然一屁股坐下了，不緊不慢的，「你態度就不能好點？現在給我打一個。」

夏凡臉更臭了，挪了挪屁股端著筆記本電腦遠離尚天豪，從褲兜里掏出手機，小巧玲瓏的小板磚，還帶按鍵音的，嗶嗶一通按。尚天豪一看，「你怎麼不用我給你買的？」

夏凡橫了尚天豪一眼，「明兒就還你。」

「你要是想還早就還了。」夏凡臉色沉了沉，他哪他媽有時間來找他，正欲開口解釋，又硬生生忍了下去，倒不如不解釋，朝自個兒臉上多抹點黑，讓尚天豪儘早放棄打他的主意。

尚天豪盯著夏凡看了好一會，才說：「既然是送你的，我就沒打算讓你還。」

夏凡在尚天豪旁邊如坐針氈，「你愛要不要。」

尚天豪心情大好地挪開貴臀，夏凡直到關門聲從腦後響起才鬆了口氣。

……

「哈哈哈哈……」

高澤文眉心緊擰，馬上就要拎起拳頭收拾這沒心沒肺的損友了，「你別他媽笑了。」

坐在對面的顧清拍著大腿笑得前仰後合，「你說你，人沒泡成不說，倒惹一身騷，幾年前我就跟你說過，你這兩雙眼睛好看是好看，就可惜是個睜眼瞎啊！」顧清說完撲哧一聲差點又沒忍住，憋笑憋得五官不住抽搐。

「你他媽才瞎，還有完沒完！」高澤文揮著拐杖朝顧清身上砸。

顧清躲過一擊，伸手抓住拐杖把，「誒呦您可悠著點兒。」顧清笑容一斂，「對了，我有件事要跟……」

沒等顧清說完高澤文便打斷了他，斂著眉嚴肅道：「我這件事更重要，你想辦法，把我弄出去。」

顧清聲音低了些許，「你真覺得這件事更重要？」高澤文一怔，顧清在他面前很少這麼嚴肅過，於是問道：「出什麼事了？」

顧清搖搖頭，「也沒什麼。」話鋒一轉，「老爺子這回可不會輕易放過你了。」顧清抱著手臂在屋裡轉了一圈，忽地咧嘴一樂，「你再忍個十天半個月，怎麼也得等你這腿腳好差不多的。」

「還等個屁！」

顧清拍了拍高澤文的肩膀，一副我都懂的表情，「我下次給你帶個飛機杯，你先湊合用著。」

「我看我拿你湊合算了。」高澤文扔了拐杖，一手拎著顧清領口直接把人摜到了床上，顧清從小就跟高澤文這麼鬧，也沒當真。

「別鬧啊!你別跟金哲分了就朝哥們下手啊！」

「你也知道我跟他分了？」高澤文眼神一暗，幹脆趴在顧清身上不動了，渾身上下散發著萎靡不振的氣息。

顧清擰著眉，沉默了一會突然問道：「你突然出事是不是因為那小子?」

「這件事是意外。」

「你當初為了他跟老爺子鬧成那樣，他說分就分了？你答應了？」顧清的手掌攥著身下的床單，鬆了又緊，浸透了汗。

「沒感情了。」高澤文撐起身，看著顧清，「我說你哪來那麼些事？」

顧清推開高澤文，沉默半晌，才說：「你等著，把你弄出去之前，絕對委屈不著你。」

高澤文斜眼對上顧清意味深長的眼神，倆人同時爆發出一陣邪惡的大笑。

……

尚天豪下午不是去幹別的，而是去中大蓋每學期的註冊印章。這陣子忙著照顧洋洋，也有日子沒跟那幫狐朋狗友出去聚了。

尚天豪看著手機上那個未接來電，他雖然早就知道夏凡的手機號，卻一直沒打過。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尚天豪心臟一抖，而後才發現是尚宇宸打來的。

「喂，天豪，今天我去接洋洋。」

「你今兒不用伺候姓高的了？」

「他出院了，洋洋放你那的東西我自己去取。」尚宇宸聽到電話對側亂糟糟的聲音，叮囑道：「出去玩注意點。」

「知道。」尚天豪掛斷電話，身邊的郭志強朝尚天豪說：「哥，來給師妹們露一手！」

半面玻璃牆外舞池喧囂嘈雜的音樂轟炸著鼓膜，包廂里半數皆是妙齡少女，尖細的嗓音刺激著尚天豪煩躁的神經。

手掌狠劈在茶幾檯面上，嗡地一陣震顫，架在大杯上的小杯順序翻倒入大杯中，小杯中的白酒混入金黃啤酒中，泡沫翻湧升騰，手機來電的聲響被淹沒殆盡。

夏凡正收拾東西，邵晴晴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急沖沖地說：「夏助理，尚天豪人在哪？」

「下午就出去了，我不知道他在哪。」夏凡老老實實地回答。

「你快去找他，一定要儘快。」

夏凡掛了電話，門口吱呀一聲響，尚宇宸一進門就瞧見夏凡，洋洋鬆開拉著尚宇宸的手，蹲身解鞋帶。

「天豪他沒為難你吧？」尚宇宸問。

夏凡臉色變了變，「沒有，比之前在公司里受氣好多了。」

「你要走了？」

夏凡包都挎在身上了，「總編讓我去找尚天豪，你知道他在哪麼？」

尚宇宸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沒打通，朝夏凡說：「就中大附近那幾個娛樂城，你去那找吧。我一會還要帶洋洋回家，就不送你去了。」

洋洋在尚宇宸身後歪出一個小腦瓜，「爸爸，他是誰啊？」

尚宇宸笑著回答：「他就是總給你做好吃的的夏叔叔。」

夏凡朝洋洋笑笑，「洋洋都長這麼大了。」洋洋眼珠子勾在夏凡身上，扁扁嘴，眼淚汪汪的，硬是忍著沒當場嚎出來。夏凡走到尚宇宸身側，「那我就先走了。」

洋洋直到門嘭地關上才噼里啪啦地掉眼淚，兩隻小手抱著尚宇宸的腿，「爸爸……我不要後媽，嗚嗚……」

尚宇宸一頭霧水，「什麼後媽？」

「小叔都告訴我了，你要找夏叔叔給我當後媽，我不要後媽，我不喜歡夏叔叔了！」

尚宇宸一個頭兩個大，費了好大勁才把洋洋說服。

……

夏凡足足找了尚天豪三個小時，陰著一張臉，把學校附近大小娛樂場所都快找遍了都沒找到人，正氣頭上呢，又讓人給攔娛樂城門口了。

「咱們這未成年不讓進。」兩個彪形大漢一身黑西裝堵在夏凡面前，夏凡暗暗攥緊拳頭，醞釀了半天，氣勢一癟，把手伸進褲兜。

郭志強捅了捅尚天豪，「誒，別發愣了，給你介紹介紹，這是我女朋友。」尚天豪眼皮朝上一掀開，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你好，我叫王詩瑤。」王詩瑤栗色的捲髮披散在肩頭，這種成熟的風韻與落落大方的氣質，是年輕小姑娘學不來的。

尚天豪始終一言未發，直到王詩瑤去衛生間才長臂一伸把郭志強拽到身邊兒，「怎麼回事兒？換口味了？」

郭志強腆著笑臉，「你信麼，她的處還是哥們給破的。」尚天豪扯了扯嘴角，「這麼漂亮怎麼可能沒過男朋友？不是動過手術的吧？」

「有過，是個不知道享受的，好像叫……叫夏什麼來著，對，夏凡。」尚天豪噙在嘴角的笑霎時褪去，郭志強全然沒察覺地胳繼續道：「動沒動過我還能不知道，你真小看哥們了。」

「我看她上下這一身的行頭，你也沒少往裡搭錢吧？」尚天豪臉色恢復正常，話鋒一轉，「跟我說說，你怎麼泡上她的？」

郭志強哈哈大笑，「不是吧天豪，你現在這麼八卦？」

「你說不說？」尚天豪眼神寒得像一把刀，冷硬而鋒利，玩笑之中還帶著與平時全然不同的危險氣味，郭志強立馬慫了，「行行行，我說。」

夏凡掏出身份證，朝倆壯漢眼前一遞，「我現在能進去了麼？」倆壯漢對著光檢查了半天才側開身，心道我操，這哥們長得也忒嫩了！

夏凡一進亂糟糟的大廳，腦仁都快炸了。

尚天豪視線一偏落到大廳中，眉心擰起，那幾乎被淹沒在人堆里的一個身影，怎麼那麼眼熟呢？

郭志強一看尚天豪走神了，跟著抻長了脖子朝外看，「你瞅啥呢？」

尚天豪一手撥開郭志強的腦袋，眼尾掃到一個窈窕的倩影，王詩瑤腳步朝著郭志強，眼神卻鉤在尚天豪身上，精緻漂亮的微笑刺得尚天豪瞳仁充血，「你女朋友回來了。」尚天豪提醒郭志強，別開視線轉回一樓大廳，伸手摸出褲兜里的手機，好傢夥，邵晴晴又打了十幾個電話，尚宇宸也打了一個。

尚天豪指腹搓揉著頭皮，夏凡打了二十多個電話。

夏凡褲兜裏手機震動不止，忙掏出來，一看是尚天豪，立刻接聽，扯著嗓子喊：「你在哪呢！」

「二樓，你抬頭看一眼。」

夏凡揚起腦袋，瞧見一人朝他招了招手，憤憤地合上手機蓋，衝鋒般地擠過人群。

包間大門被推開，幽暗的光線看不清面目，夏凡視線在屋裡亂糟糟的人群中轉了一圈，猛地定住，凝滯的視線與一對漂亮的杏眼交接，瞳孔猛然皺縮，「詩瑤？！」

王詩瑤坐在郭志強大腿上，胸口半敞，一隻手肆無忌憚地在其上揉弄著。一腔熱液逐漸冷卻，夏凡從頭到腳麻木鈍痛。

尚天豪刻意慢了一步起身上前，拖拽著夏凡的小身板拉出門去。

也就夏凡，頭頂綠成一片大草原了還渾不自知。尚天豪喜歡歸喜歡，心疼歸心疼，但他心裡明鏡兒似的，要不給他點教訓，夏凡就跟倔強的小毛驢似的在原地打轉，鐵定一點長進都沒有。

尚天豪的視線居高臨下，扯起失魂落魄的夏凡，齒縫裡擠出擲地有聲的一個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