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里給世紀佳緣打著廣告，夏凡一個人坐在客廳里越咂巴越不是滋味兒，他憑啥不找對象啊？

要再跟尚天豪這麼熬下去，遲早把他自個搭進去。

夏凡端過筆記本架在腿上，緊張兮兮地瞄了一眼門口，做賊似的在世紀佳緣網站迅速註冊了個會員。夏凡賬號還沒來得及上載照片，門口咔嚓一聲響，嚇得夏凡差點把電腦扔出去，迅速關掉網頁，一回頭就對上尚天豪那雙黑黝黝的眸子。

尚天豪扶著門框拖鞋，夏凡站起身，「吃飯麼？」

尚天豪走進屋，腳步有點搖晃，「幾點了還吃飯。」夏凡扭頭看了眼表，都一點多了。

夏凡徑直去廚房，尚天豪眼神黯了黯，跟了過去，「等我等到現在？」夏凡把飯菜從雪櫃里拿出來放進微波爐，剛端上桌筷子就被尚天豪搶了過去，「正好我餓了。」

尚天豪一身濃郁的酒精氣味熏得夏凡微微擰眉，也沒問尚天豪去哪發泄了，轉身回去又端了碗飯出來，倆人坐在飯桌旁，借著暖黃的壁燈，夏凡突然開口，「這事是我不對，該早點告訴你的。」

夏凡吃了沒兩口便發覺胃部一陣絞痛，放下筷子，「你早點休息。」尚天豪抬起頭，「阿姨的檢查結果怎麼樣？」

夏凡腦門滲出一層冷汗，垂下頭手指死死攥著褲子，骨節泛青，「不算最壞吧。」

「夏凡。」尚天豪放下筷子，「你要是真這麼受不了我就回去多陪陪阿姨吧，不用擔心勞動合同的事。」

夏凡嘴唇咬的死緊，一陣一陣痙攣般的疼痛折磨著神經，身子開始微微發抖，原來他都聽到了。

「怎麼了？胃疼？」尚天豪這才發覺夏凡的異樣，臉色慘白如紙，身子弓成蝦米，一手按著左肋下方。

尚天豪抱起夏凡就朝門口跑，「疼得厲害麼？」夏凡搖搖頭，嘴唇里擠出虛弱的幾個字，「沒事，躺躺就好。」

「都他媽疼這樣了你跟我說沒事！」尚天豪眼底一片猩紅，抱著夏凡穿著拖鞋就下了樓，半夜外面五六度的氣溫，尚天豪T恤外就套了件夾克，出門就把夾克脫了裹在了夏凡毛衣外面，生怕把人凍著了。

空蕩盪的馬路上計程車的黃燈由遠及近，尚天豪沒看見空車的紅燈心頭一跳，想也沒想就沖了過去。

計程車前突然閃出一個人，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在耳邊響起。的哥嚇了一跳，這不要命的人幾個箭步躥了過來，後門被猛地打開，的哥敲著手錶表面扭頭朝後面喊：「你別上來了！我這都要交班了，不拉人了。」說著車子已經緩緩滑動起來。

尚天豪把夏凡推進後座，兩手抓著門框跟著計程車跑起來，車門因慣性幾次大力撞在尚天豪肩骨側肋上，骨骼傳來一陣毛骨悚然的聲響，懇求道：「師傅我求您了！我送人去急診，等不及了，您幫個忙吧！」

的哥喘了幾口氣，真沒見過這麼不要命的，一腳踩死剎車，妥協道：「我真服了，你趕緊上來吧。」

尚天豪上了後座讓夏凡枕在自己大腿上，幹燥溫暖的手掌壓在夏凡胃上，低聲問：「還能受得了麼？」

的哥眼珠子抑制不住好奇地朝後座瞄，瞧見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羽扇般的睫毛投射下兩抹顫抖的陰影。

「別吵。」夏凡嗓子眼裡擠出來倆字，嗓子眼裡想哽著一塊石頭，澀得生疼。

在外漂泊這麼些年夏凡從來就沒嘗過被人在意的滋味，除了他媽，還從沒有人像尚天豪對他這麼好過。

尚天豪再沒多說，就那麼看著他，夏凡閉著眼都能察覺到滾燙的視線烙在自己身上。

……

夏凡手上扎著點滴躺在病床上，兩隻清澈透亮的眼珠望著天花板，尚天豪閉著眼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傳來一陣淺淺的鼾聲，這一天顯然是累極了，精神一松就迅速陷入了睡眠。

夏凡歪過腦袋，純粹的白光掠過尚天豪鋒利的眉骨，滑過挺直的鼻樑落到輪廓分明的薄唇上，每道起伏的線條分割出凌厲的光影，無可否認的英俊。

這怎麼還越看越順眼了呢！

夏凡腦袋剛扭到另一邊，視線對上桌邊的電子鐘，臉色一變，不情不願地又轉了回去，伸手扯了扯尚天豪的衣袖，「誒，醒醒。」

尚天豪沒被拽醒，上身卻如山般地歪斜，夏凡眼看著尚天豪栽了過來，回天乏力，眼看著尚天豪的腦袋咚地一聲撞到床頭櫃上，緊接著椅子翻了出去，一尊龐然大物橫屍當場。

尚天豪捂著腦袋醒了過來，微微擰眉看著已經坐起來的夏凡，「你醒了？還難受麼？醫生說是急性胃炎，讓你注意休息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夏凡一臉憋笑憋到慘不忍睹的表情，指了指尚天豪的腦門，「你去照照鏡子，還問我，你就不疼麼？」

尚天豪愣了一下，手指碰了一下腦門，「嘶」地一聲收回手，朝夏凡說：「你再躺會，我去找個護士處理一下，順便給你帶點吃的，想吃什麼？」

「別去了。」夏凡伸出一隻手拽住尚天豪的手掌，觸電般迅速收回，「坐這，我給你處理就行。」夏凡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別麻煩值夜班的護士了。」

尚天豪把凳子擺回去，規規矩矩地坐在床邊，夏凡看了眼已經空了的吊瓶，撕下外側膠帶，嫻熟地拔下針頭，壓緊內測膠帶，打開床頭櫃抽屜，鐵盤上的透明廣口瓶里放著酒精棉球，橡皮筋，鋼鑷子，膠布跟小塊紗布。

「你怎麼知道放這？」

夏凡夾出酒精棉球擦在尚天豪腦門上，「大宇跟我當時實習就在這家醫院，我也沒想到這麼多年病房的布置都沒怎麼變。」

「你怎麼沒做醫生？」

「我退學了。」夏凡神色堪稱平淡，剪斷膠布固定紗布，「好了，我們回……」尚天豪猛地抓住夏凡的手腕，夏凡知道尚天豪想知道緣由，可尚天豪最終卻並未問出口，「你要現在回去？」

「你不看看現在都幾點了，道上順便買點早餐，別說我來醫院了，醫藥費從我工資里扣。」

尚天豪站起身把搭在床尾的夾克遞給夏凡，「穿上。」夏凡猶豫了一下，尚天豪又說：「你不穿我就告訴阿姨，讓阿姨看看你自個在外面把自己作盡成什麼樣了。」說完就大步走了出去，剛出大門就被冷風吹得牙關打顫。

夏凡跟在後面，嘴角緩緩翹起，臉頰上一顆淺淺的小窩若隱若現，甚是無奈地看著尚天豪的背影。尚天豪兩手朝褲兜里一插，夏凡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你慢點走，我還有點暈。」

尚天豪轉過身快步走到夏凡面前，「餓那麼長時間不暈就有鬼了。」尚天豪說著蹲下，「上來，現在不是跟我賭氣的時候，讓你上來就上……」尚天豪話還沒說完，夏凡已經趴了上去，把披在身上的夾克外套把尚天豪露在外面的胳膊擋好了，才催促道：「快走啊，愣著幹啥呢？」

什麼情況，今兒咋這麼聽話？！尚天豪受寵若驚地托著夏凡兩條腿站起身，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吃……」

「我什麼我啊，我想吃張嬸家的豆腐腦。」

尚天豪喉結上下滑動，背後貼著熱烘烘的小暖爐，腦子已經成一坨白豆腐腦了，「想吃啥就吃啥。」

夏凡眼珠有點酸，蓄在眼眶裡的熱液搖晃了幾個來回沒捨得落地，心裡憋屈得難受，你他媽對我這麼好幹啥！

尚天豪點了兩碗豆腐腦，端到夏凡面前，勺子遞到夏凡手裡，「昨天我跟你說的事兒你聽見沒？」

白花花嫩頭頭的豆腐腦上蓋著琉璃般晶瑩剔透的鹵，滷汁里飄著蛋花跟胡蘿蔔黑木耳碎，夏凡饞得腦袋都抬不起來了，跐溜跐溜吃得那叫一個香，漫不經心地回道：「啥事啊？」

「我昨天跟你說的事。」尚天豪看夏凡那樣，按著夏凡的手控制著夏凡的進食速度，「你慢點，燙著呢，你那胃能受得了麼？」

夏凡抻著脖子，湊著嘴吸溜，「沒事兒啊，又不是第一回了，我心裡有數。」

尚天豪鬆開手，「夏凡，能給我個機會讓我跟你一起照顧阿姨麼？」

勺子啪地從夏凡手裡掉了下來，夏凡抬頭對上尚天豪認真的眼神，搖擺不定的天平逐漸歪斜，夏凡嘴唇張了張，手機突然響起，夏凡摸出手機如遇大赦，想也不想就按了接聽，「喂？」

「詩瑤？」夏凡眼裡閃過一瞬的光彩，尚天豪臉色一黯，一言未發地起身離座。

夏凡看著尚天豪逐漸縮小的背影表情逐漸冷卻，「你有什麼事？」

王詩瑤坐在馬桶蓋上看著驗孕棒上兩根清晰的紅線，垃圾桶里擲著三四根同樣的驗孕棒，眼淚模糊了精緻的妝容，模糊成一片污濁的黑，「夏凡，之前那些事都是我的錯，你能原諒我麼？」

夏凡放下手機，拿起尚天豪的夾克，掏出錢包結帳，「張嬸，再給我裝兩屜包子帶走。對了，剛跟我一起那人朝哪邊走了？」

張嬸拿塑料袋裝好包子遞給夏凡，給夏凡一指，「好像是朝這邊去了。」

夏凡拎著包子走進胡同，還沒走出十幾米就被一股大力扯拽過去，包子夾克啪地落到地上，夏凡指縫裡捋著尚天豪的發茬，腰身被鋼鐵般有力的手臂死死箍著，後背抵著潮濕冷硬的磚牆，兩腳幾乎抬離地面，粗糲濃重的嘴唇壓了下來，紗布摩擦著額頭，野性的滋味在唇舌間翻攪流淌，鼓脹的心跳交織錯落，熾熱的膨脹擠壓碾磨。

尚天豪猛然意識到夏凡無聲的答案，猛地睜開眼，瞳孔劇烈收縮，難以置信地拉開二人的距離，鼻尖擦著鼻尖，彼此的瞳仁中流動著星辰般光澤，急促的喘息在寂靜的胡同中再次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