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生期待，情懷朦朧，劉子昱頓覺光陰行之極緩，學堂吟讀詩書時，亦顯心不在焉。

「子昱！」青衣少年輕揚素手，他如夢初醒，青衣少年笑意盈盈，「子昱可有心上之人？這般魂不守舍？是哪家小姐有這般幸事？貌若天仙抑或才情滿溢？」

劉子昱先是笑而不語，青衣少年窮追猛打地追問，他欣然起身，緩緩踱步，目光如水，淺笑欣然，「他膚如凝脂，眉清目秀，綽然卓越，思緒敏捷，善解人意，可謂絕世而獨立。」

「這般蕙質蘭心的女子，恐怕子昱非得考取功名謀得一官半職才可得之芳心。」青衣男子故作慨嘆之狀調侃，劉子昱卻神采奕奕，單手握拳，信誓旦旦，「我已許他此諾！雖道阻且長，不到南牆心不死。」

「都道兒女情長，世間多情之人愚鈍，不知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尋，想必確有此事。」青衣少年輕搖頭，玩味地輕瞟劉子昱。

「竟打趣我的赤誠之心！可惡至極！改日擇一郁蔥林地，一戰可否？」劉子昱事事較真，青衣少年忙陪笑求饒，「子昱大人大量，饒過我這與世無爭的閑雲野鶴。誰不知劉府武師功夫了得，想必你亦得了真傳，我雖口無遮攔，可心地善良，子昱忍心傷我一毫？」

「且饒過你這狂妄之徒。」劉子昱轉身思前想後，目光流轉，終提心試問，「你叔父及手下可尋得北溟國質子下落？」

「並未尋得一絲蛛絲馬跡，不過城門已派人嚴加看守，經城門者必定仔細審查一番，英明決斷的南固國君絕不會因一個僅做傀儡的北溟國質子大動幹戈，其地位還不如南固國尋常百姓，仔細想來，真是可憐可恨！」

劉子昱默不作聲，思忖著柳如斯將那質子匿之何處，而又期許夜幕降臨與之相會。

終至三更半夜之時，劉子昱翻牆而入，行至醉夢樓後院曲徑，柳如斯著藕色長衫，髮絲如縷輕柔散落肩頭，月光如水傾瀉而下，不識人間煙火，美中不足便是那猙獰刀疤。劉子昱愛屋及烏，竟覺經胭脂描畫花紋，刀疤掩面，花紋亦做畫龍點睛之筆，一舉兩得。

「在此候之已久？天色寒涼為何只著此薄衫？」劉子昱眉開眼笑，倏然緊握柳如斯纖纖素手，柳如斯心驚詫異輕掙，「你且放開⋯⋯」

「手之冰涼，惹人憐，只捂熱而已，並無過分之舉，你且放心。」劉子昱收緊手，冷熱之感，撓得心底癢癢，情不自禁鬆手繼而擁住單薄身軀。

「你只道談天說地，並不動手動腳，而今出爾反爾⋯⋯」柳如斯膽顫，無奈掙扎，劉子昱聞之鬆手，輕握柳如斯之手，「你可知我已相思成疾？美味珍饈食之無味，萬事萬物不及你的柔目情深。」

「如斯有一事相求，不知公子可否成全？」柳如斯決然欠身，低眉垂目，羞澀之態擾亂劉子昱心底平靜引起層層波瀾，「如斯在醉夢樓幽深後院已多年，終日不知野外風光景緻，甚是想念，公子可願帶如斯覽秀麗風光？」

「你且起身，這著實不易，出城容易，帶你出行卻不易，可否容我考慮？」劉子昱劍眉微蹙，轉身仰頭觀皎潔明月。

「如斯自知身份特殊，承蒙公子抬愛，不該讓公子這般為難，公子權當如斯是不識大體之人，日後不必費時來見如斯才是。」柳如斯聲之戚戚，劉子昱為之動容迴轉將他輕擁入懷，「我必定帶你出遊，只是白日我需處學堂之中，僅可夜遊，日夜顛倒，你可有怨言？」

「如斯並無怨言，只要公子肯帶如斯出城夜遊，如斯此生再無遺憾。」柳如斯輕聲細語，似狐語勾人心魂，唯恐打擾這靜謐夜色。

「明日三更，在醉夢樓後院大門相會。」劉子昱毫不遲疑，一錘定音。

「一言為定。」柳如斯側目，小心翼翼卻未回擁劉子昱。

翌日，劉子昱心之慌亂，不知事態如何，卻不忍辜負柳如斯，至於三更趕至醉夢樓後院，只見一質樸馬車停於門前。劉子昱詫異不已，柳如斯解釋道，「如此便能將野食之物準備妥當。」

劉子昱只覺心生異樣，卻又不能道出個所以然，只好作罷。由柳如斯駕馬車，劉子昱忽覺不妥接過韁繩。一路平順，不料行至城門，城門緊閉，告示祥述近日嚴查出逃的北溟國質子，故此關閉城門。

「如斯，城門緊閉，恐不能出城。」劉子昱憂心忡忡，思前想後決定原路返回，柳如斯掀開簾布，凄凄哀嘆，「可惜我冒生命之危擅自出行，日後怕是再無機遇。」

劉子昱隨之心傷悲愴，隨之靈機一動，「如斯，我還知一處清河可通往城外，若你肯遊走數里，必然可觀賞城外秀麗景觀，你可願意？」

「如斯願意。」柳如斯斬釘截鐵道，劉子昱便調轉馬車，路途奔波，行至河畔，柳如斯緩緩掀開車簾，躍下馬車。

月色之下，河面波光粼粼，星光點點，美不勝收，柳如斯蹲下輕掬水，劉子昱看得沉醉，暗嘆如詩如畫，悄然走近，「如斯，水如此寒涼，若身軀單薄之人必定承受不起。」

柳如斯俏皮回頭一笑，猝不及防掀起水花，繼而扎進河裡，暢快遊動，劉子昱會意，縱身扎進河中，與之同游嬉戲，不經意間，劉子昱遠瞭，似有黑影輕緩下了馬車，艱難行至水中卻目標明確往出城門方向遊動，漸行漸遠。

恍然大悟般清醒，心之悲涼，自始至終，柳如斯只是利用他助北溟國質子出逃，僅此而已，虛情假意竟還將他迷得七葷八素。劉子昱深感尊嚴受辱，無心追回北溟國質子，反是貼近柳如斯身畔，緊攥住其細瘦手腕，將他拉扯上岸，憤然視之，「柳如斯！你竟將我的心意當兒戲？人人都道醉夢樓里的小倌無情無意，我感同身受！」

「若公子想將如斯送至獄中，如斯毫無怨言。」柳如斯渾身濕淋，冷風拂動，瑟瑟發抖，劉子昱於心不忍，「我將你送回醉夢樓，從此不必再有瓜葛，為了成事欺騙感情，你的心著實狠，絕非一般人。」柳如斯低頭不語。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已過兩日，劉子昱夜不能寐卻再不踏入醉夢樓後院。幾日難以入眠，連青衣少年亦察覺其異樣，「子昱，思美人忘情義可不是明智之舉。」

「勿瞎說。」

「子昱，你可還記得醉夢樓那身份卑微的小倌柳如斯？」青衣男子輕搖摺扇緩緩道。

劉子昱瞬間精神抖擻，洗耳恭聽，「發生了何事？」

「南固國十九王爺昨日到醉夢樓，指明要柳如斯相陪，真是令人費解，毀了容貌還可翻身我倒是第一次聽聞。」青衣少年侃侃而談，劉子昱卻萬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