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慢慢有光明的顯現，周衍卿側目看向窗欞，原來已經是新的一天了。

昨晚明明覺得挺累的，但是直到天明周衍卿都沒有睡著，眼中有不少的血絲，看起來有些嚇人。周衍卿掙扎的起身，穿上放在旁邊的衣服，看著外面的天空，心裡卻久久不能平靜。

「老師，你以後每年都可以陪我看煙花麼。」

後來自己是怎麼回答的呢。

「韓熠，你是不是忘記我們的約定了，還是你想反悔麼。」

是啊，自己當時不知道怎麼就說出這句話了，剛說出來就後悔了，電話里只有傳來韓熠的呼吸聲，和他最後的一聲嘆息。

「是啊，我們是有約定的啊，我都忘記了，我以為老師你已經有點喜歡我了，哪怕只有一點點。」

韓熠說完這句話就掛斷了電話，周衍卿聽的出來韓熠話里的失落，自己說錯了什麼麼，還是這隻是韓熠騙他的手段。周衍卿想了一個晚上都沒有想明白，韓熠說那句話的口氣好像有些自嘲，自己真的可以相信他麼。

看著鏡子里那個頹敗的自己，周衍卿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因為一個高中生的一句話就讓自己變得心神不寧，是不是自己太在乎，太入戲了。明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是自不量力的想去試一試。

窗外不斷傳來鄰居燃放鞭炮的聲音，今天是大年初一，自己應該不這麼頹廢，而是以一個全新的樣貌去迎接新的一年。周衍卿強打起精神，對著鏡子拍拍自己的臉頰，至少讓自己的臉色變得紅潤一些。等一切準備的差不多了，才慢慢下樓和爸媽吃飯。

吃過早飯周衍卿陪著周母一起準備中午的午飯，畢竟是新年的第一頓正餐，自然要隆重些。

「兒子，是不是昨晚沒睡好啊，要不你先回屋睡一會，這有我就行了，待會吃飯的時候我再叫你。」周母看到自己兒子精神不是很好，想著他是不是沒有睡飽，畢竟現在年輕人都習慣晚睡，今天他又起來的這麼早，肯定是沒怎麼睡得。

「不用，我在這給你打下手，畢竟那麼多菜呢，你一個人哪忙得過來啊。」周衍卿笑著說道，坐在凳子上剝蒜，順便可以和周母說些家常話，畢竟他一年就回來兩次，和家人在一起的時間本來就不長，自然要好好珍惜了。

「要是你爸沒出去打牌的話也不用你來做這些事情，你說你爸也是，別人一叫就出去了，技術又不怎麼樣，每次回來不得輸個一兩百，偏偏還不長記性。」

「這不是過年麼，再說我爸就這麼點愛好，你平時不讓打也就算了，過年這兩天就讓他玩唄。而且他們打的也不大，輸不了多少的。再說我爸也不是每回都輸啊，我記得之前不就贏了麼。」

「你爸每回都是贏十幾二十，輸的話都是一兩百，我也懶得管他。周母一邊切菜一邊說道，幸好自己這個兒子沒有繼承他爸的那些壞毛病，倒也是個好事。

周衍卿不說話了，他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別看嘴巴厲害，心裡比誰都軟，不然當年是怎麼願意嫁給周衍卿的父親的。

母子兩個一邊說話一邊做菜時間倒也過得快，中午周父回來的時候臉上笑得還是很開心的，周衍卿就知道他爸至少沒有輸，說不定還小賺了一筆。周父還笑著說下午還要繼續，自己今天手氣好呢。

吃飯的時候周衍卿也會陪著他爸喝兩杯酒，說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周父他們也會說一些有趣的事情，倒也算其樂融融。

初二之後就是拜訪親戚，周衍卿對這種事情倒是沒有多大的興趣，不過他在家地位一般都不高，他爸媽決定的事情他也插不上嘴。所以幹脆就做一個悶葫蘆，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不然戰火肯定要燒到他的身上。

不過就算自己有意避免，自己這麼大的人自然肯定不會被人忽略。果然這剛到親戚家，坐了沒有半個小時，他大姨就開始問他的戀愛情況了。周衍卿就知道這種事情勢不可避免的，只說自己現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工作上，當然要是遇到合適的人，也會定下來。自然也會第一時間和他們說的。

不得不說，親戚之間小輩總是免不了比較一番的，周衍卿看著自己這個剛上大學的表弟，都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他這個表弟聯考成績不是很好，上了一個三流大學，而他這個優秀高才生自然就是他的榜樣了。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周衍卿真的不想做這個榜樣，給自己找了不少的麻煩。當然，畢竟都是親戚，以後他這個表弟有事找他幫忙自己自然不能推辭。這一番下來，周衍卿感覺自己只想好好的回家睡一覺，每天的串門拜年真是身心俱疲啊。

而另一邊，在除夕的那天晚上韓熠掛斷了電話，苦笑一聲一步步走到了浴室，打開浴室的水龍頭，任由冰涼的冷水澆灌自己的全身。好像這樣可以讓自己的心裡沒有那麼難受。雖然浴室里溫度還是很溫暖的，但是冷水洗澡終究不是什麼好受的事情。也是韓熠脾氣執拗，硬是堅持了下來。洗了一個冷水澡再把自己用被子捲起來，好像這樣能讓自己好受一點。

過年的時候自然韓熠的父母也會回來，韓熠不想見他們，每天就在自己的房間里呆著，就算吃飯也是讓阿姨端上來。這樣至少眼不見為凈。想和爺爺說話了就去韓老爺子的房間，陪他下下棋，說說話。韓老爺子知道自己的孫子因為他父母的事情不好受，所以也沒有過多的苛責，畢竟這件事大部分都是他的原因，只是可惜了這麼好的孩子了。

在祖宅帶了半個月的時間韓熠就回到自己的公寓了，這樣至少也會自由些。自己的公寓每周都會有人來定時打掃，雖然韓熠一個人住，但是韓老爺子從小就教導韓熠功夫和黑道上的一些手段，倒也不怕他的寶貝孫子出事。韓熠躺在自己的床上，心裡卻想著和周衍卿在一起的時光，他想，他是放不下這個人了。

沒有周衍卿的公寓，韓熠只覺得空氣都顯得讓人窒息，所以那些朋友叫他出去玩的時候，他也欣然答應了。反正即使在外面喝個爛醉也沒有人會關心，但是每當喝醉的時候韓熠就會更加的思念周衍卿。

周衍卿是毒，是扎在韓熠心裡的一根刺。

渾渾噩噩的挨到開學，在這之前韓熠也想著給周衍卿打電話，但最後還是放棄了，他都說的那麼明白了，他們之間只是契約關係。等自己高中畢業了，他們之間也就沒有關係了。他們之間本來就是自己一個人在強撐，如果自己放棄了，他們之間的聯繫也就斷了。

坐在教室的時候韓熠聽到上課鈴響的聲音，這是周衍卿的課，他會不會在下一秒就進來，自己該對他說什麼，還是當作普通老師和學生的關係，不去在乎，不去關心，這樣就不會難受了。

但韓熠沒有想到進來的卻不是周衍卿，而是另一個老師。

「你們的周老師有事，所以你們班的課由我來接手，接下來我們上課。」

韓熠不敢相信，難道周衍卿厭惡他所以連他們班的課都不想教了，韓熠突然想起之前周衍卿去找教導主任換班級的事情，難道教導主任答應了，自己之前不是和教導主任委婉的說了不要答應周衍卿的要求麼。韓熠想不通，他現在只想找到周衍卿，好好的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韓熠第一時間衝出教室，直接往數學教研組走去，路上已經想好了好幾種說辭，打算待會好好和周衍卿說清楚。但是到了之後才發現周衍卿的位置上空空如也，自己的一腔火氣也沒有了出去的地方。

這種感覺就像一個拳頭打在了棉花上，有些無奈，有些失落。

「周老師家裡出了一點事，所以向學校請了假，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你如果很想知道的話可以親自給周老師打電話，他的號碼你知道吧。」韓熠的班導如是說到。

「那老師，你知道周老師的家裡出了什麼事情麼。」韓熠沒想到會是這種情況，忐忑的問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周老師的父親生病住院了。」

「那周老師老家的地址您知道麼。」韓熠急著說到，說完又覺得不對。「平時周老師對我也比較照顧，所以我想去看看他，想著能不能幫上一點忙。」

「這個不清楚，你可以去教務處問問，那裡應該有記錄，不過韓熠，我還是想提醒你一下，你現在畢竟是學生，還是要以學業為主。雖然你的家人可能為你的以後的道路都已經鋪好了，但是作為你的班導，我和周老師的想法一樣，你們都是我們的學生，我們肯定會以自己最大的能力去教導你們。說多了也無益，你自己想想吧。」

「知道了，謝謝老師。」韓熠從班導的辦公室出來，心裡雖然對班導剛才的話有些感觸，但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到周衍卿的身邊，這樣自己才會安心，即使幫不上什麼忙，但也不能讓周衍卿一個人孤軍奮戰。

得到了周衍卿老家的地址，韓熠第一時間買了機票，回到公寓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坐上計程車直奔機場。坐在車上的時候，韓熠看著手機里周衍卿的照片，韓熠在心裡下了一個決定。

即使你不是那麼的喜歡我，但是我喜歡你就夠了。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喜歡我，遇到事情會不會和我商量，我只知道我不會留下你一個人，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離開。

我喜歡你回頭的時候，都能看到我一直在這裡，等你回來。

醫院了，周衍卿一邊削著蘋果，一邊和周父說著話。

「兒子，要不我們回去吧，每天呆在醫院裡多浪費錢啊。」周父為難的說到，當初要不是自己不小心，從房頂上摔了下來，也不會連累自己的兒子連工作都不上每天在醫院裡陪著自己。

「爸，錢的事情我都已經解決了，你啊，只要安心養病就好。周衍卿把削好的蘋果切成塊，遞到周父的面前。

聽到兒子這樣說，周父的心裡更難受了，只恨自己沒有能力，沒給兒子帶來什麼好事，反而給他添了不少的麻煩。

剛好這個時候周母過來了，周衍卿讓周母在這照顧著，自己出去買點東西。

走到醫院走廊的時候，周衍卿的手機響了，是自己之前的一個朋友，周衍卿接通之後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

「喂，劉暢。」周衍卿的嗓音有些沙啞，連日的勞累自己確實有些吃不消了。

「喂，周衍卿，不好意思，我最近工作上出了點問題，之前答應借給你的錢可能不能借給你了。」

「這樣啊，沒關係，我再想點其他的辦法。」周衍卿有些失落，但還是強打起精神。

「對不起啊，沒有幫上你的忙。」

「沒有的事，你願意幫我我就已經很感激了。」周衍卿說了一些客套話，才結束這通電話。掛了電話之後周衍卿雙手撐在窗欞上，看著窗外車水馬龍，心裡卻是深深的無力感。

之前周父去幫鄰居的忙，幫他們把房上的瓦片重新修葺一下。周父是一個熱心腸，自然也就去了，只是沒想到做事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從樓上摔了下來，當時左腿骨折，鄰居們幫忙把周父送到醫院。周衍卿他們來的時候周父已經在手術室了。雖然那家人表示他們會負全責，但是畢竟都不是富裕人家，周衍卿也不好過多的苛責，畢竟發生這種事情誰都不願意。

但是事情畢竟還是發生了，周父的手術雖然很成功，但是每天的住院費和醫藥費也是一個不菲的數字，周衍卿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拿了出來還是杯水車薪。而且周父以後還要進行復健，所需的花費更是不少。自己已經把能借的錢都借了，但還差不少。周衍卿沒有把這些事情和周父他們說，只說自己已經解決好了。畢竟要是周父知道的話肯定說什麼都不願意住院的。周衍卿不想讓他們擔心，但是這麼多的錢，自己又該怎麼辦呢。周衍卿慢慢的蹲在地上，將頭埋在自己的懷裡，低聲的發泄自己的情緒。

「你怎麼了，不舒服麼，要不要我陪你看醫生。」

周衍卿緩緩地抬頭，以為是那個過路人，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韓熠，現在他不是應該在學校麼，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老師，是身體不舒服麼，要不要我扶你去休息一下。」韓熠輕聲說道，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周衍卿，以前自己見過的周衍卿永遠都是意氣風發的，哪會像現在這樣頹廢。

周衍卿掙扎著起身，但是蹲的太久，腿都有些發麻了，幸好韓熠扶了他一下，不然自己肯定會倒在地上。

「你怎麼在這，你不是應該上學麼。」

「老師，我知道你家裡出事了，我不放心，所以就過來了。」韓熠扶著周衍卿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慢慢的說道。

周衍卿雖然有些惱怒，但是人都來了，自己總不能把人趕走吧。將近兩個月沒見，他好像瘦了不少。

「老師，我剛才問過醫生了，雖然叔叔的手術成功了，但以後的花費肯定少不了，這是我的一張銀行卡，裡面有五十萬，要是不夠的話你給我說，我再打給你，我這次出來的急，沒有帶多少錢，你，收下吧。」韓熠把銀行卡遞到周衍卿的手中，就不再說話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周衍卿拿著卡，有些接受不了。

「老師，你不要多想，我就是不想你太累了，我知道你或許覺得我礙事，如果你堅持不需要我的幫助等我走了你把卡扔了也是可以的。我只是想幫你，我知道你不需要，不在乎，但我能給你的也就只有錢了。就算我還有其他的能夠給你，我想你也是不會需要的。」韓熠笑著說道，明明心裡不是多好受，但臉上不能表現出一分。

我能給你的不多，但都是我的全部了，我知道我的一切你都是看不上的，你就當我自作多情吧。

韓熠看著周衍卿如是想到。

「東西已經送到了，那我就回去了，老師，你要好好休息，不能把自己的身體也弄垮了。」韓熠還想說些什麼，但終究沒有說出口。自己已經沒有必要呆在這裡了，還是早點離開吧。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周衍卿還沒反應過來，韓熠就已經不見了。只有他留下的這張銀行卡，還留著他身上帶的溫度。

他是以怎樣的心情過來的，又是以怎樣的心情離開的呢。

周衍卿看著這張卡，若有所思。

韓熠坐在回去的火車上，看著不斷遠去的風景，只覺得心裡空空的，像是有什麼東西找不回來了。自己所有的錢都在那張卡里，回去也沒有錢坐飛機了，只能坐火車。這樣也好，至少讓我有時間去忘記你。

老師，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可是我不能逼你像我喜歡你一樣喜歡我，那樣，你不會高興的。

老師，我能給的，你需要的，可能真的沒有吧。

這樣挺好，至少讓我不用再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