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他會不會是突然不舒服先回涼意了，於是開車回去的路上打電話到涼意前台，接電話的是一個陌生的聲音。我問他許澄現在在不在，他說了句稍等，一分鐘之後我才再次聽到他的聲音，「他沒在店裡。」

我暗罵一聲，然後說，「叫林經理把許澄家裡的地址給我發過來，立刻！」

掛了電話後的不到十分鐘，就收到了小林的簡訊，我看了看上面的一串不算陌生的地址，我調轉車頭全速開去。

這是我第一次站在許澄家樓下。我望著眼前破舊的筒子樓，以及樓下胡亂拋棄的垃圾攥緊了拳頭。

他就住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

我按了按他家門口的門鈴，按了幾遍也沒響，不知道壞了多久了，只好敲門。

半晌裡面都沒有任何反應，我又用力地敲了幾次，「咚咚」的聲音響徹在狹窄的樓道里。

難道不在？

就在我剛轉身要走的時候，「咔嚓」……門開了一小道縫隙，許澄的半張臉冒了出來，見是我，又把門開大了些。

我這才發現，他早就把西裝換了下來，身上穿著一件工字大白背心，他皺眉，「你怎麼來了……」

我怒視著他，就差給他一巴掌了，「你怎麼突不見了？」

他的手垂在兩側，有些柔弱道，「我有點不舒服，又不想耽誤你的事兒就先回來了。」

我上前一步一把將他推開，擅自進了屋子。

不大的房間中，除了桌子上正冒著熱氣的泡麵和旁邊散落的幾根火腿腸兒都整理得井井有條，房間里沒有沙發，能看的出來櫃子和床單的使用壽命已經有些年頭了，不過還是被擦的一塵不染，就連在角落裡的垃圾桶，都只扔了幾個紙團而已。

「誰允許你進來了？」許澄在我背後吼道。

我頭也沒回直接說了句，「難道你連接待客人的禮貌都沒有？」

許澄無奈，把門關好後跟著我進來，他從床底下的一個箱子里取出一瓶哈爾濱啤酒扔給我，「將就點兒吧傅總，我這兒只有這個。」

也不知道是他力氣小還是點兒不準，易拉罐仍偏了，咕嚕到門口的方向，許澄瞅了一眼把箱子推回去，這才走到門口把啤酒撿起來遞給我，我接過來坐在床邊，拉開環兒喝了一口。

「許澄，出什麼事了？你別瞞我了，我也不是瞎子，你臉色不好。」

從我剛進門我就看出許澄跟平時有點不太一樣，要說哪裡不一樣，其實也就是人有點低沉，說話的口氣倒是一點沒變。可是我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沒有原因他不會這樣的。我在想是不是在我離開他的那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

許澄沒出聲，他過來坐在我旁邊，左手一揮便將我手中的啤酒搶了過去，仰頭灌了起來，我側著頭看著他，喉結一上一下的滑動，嘴角還有一滴酒順著脖子留下來，滴在他的背心兒上。

直到一口氣喝完，許澄左臂一用力，那個易拉罐逐漸扭曲變成了廢品，他隨手扔在地上，「我也不怕你笑話，我失戀了……呵呵，我女朋友把我甩了。」

我愣住，如果我想的沒錯，他口中的女朋友應該就是林安安吧？

難道林安安跟我交往這麼長時間了，今天才對他說分手？

我想安慰他，可是導致他失戀的最根本源頭，就是我，我還有什麼臉去安慰他呢。

房間中安靜了片刻，許澄繼續說，「是不是沒想到我有女朋友？我們交往好多年了，就是因為我沒錢！」他側過頭來看我，帶著疑問的目光，」傅子易，你說，錢真的這麼重要嗎，那個男的愛她嗎，真的比我更愛她嗎？「

我只能保持緘默，我還能說什麼呢。

「我從國中就認識安安，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真的比不上那個男人的臭錢嗎？」

「你以前問我是不是仇富，我他媽就是仇富，有錢連他媽愛情都能買得到！」

我心裡不禁苦澀，如果錢真的能買到愛情，我何必費這麼大心血來接近你呢？我這麼做，是因為我知道，錢是買不到愛情的，買不到你的心。它能打動林安安，只能說明她對你、對我都不是愛，我們之間的關係在我和她看來就是一場交易，只不過這場交易，我可以承認，她卻要打著愛的旗號來獲取，欺騙自己。

許澄說完，頭一歪直直靠在我的肩膀上，「沒想到，我他媽活了小半輩子，還要靠討厭的人安慰！」

我感到肩膀上有浸濕的感覺……

他竟然哭了。

我本以為看到他失戀我會很開心，花了兩個月費盡心思達到的目的終於實現了難道不應該開心嗎？可是又是為什麼，我會這麼難過，他的每一滴淚水都好像在我心上扎刀子，我竟覺得自己如此卑微！

我抬手摟住許澄，他的頭埋在我的肩上，咬著牙，無聲地哭泣……

「許澄，哭吧，哭出來就沒事了。」我會陪在你身邊。

第二天，許澄依舊準時地來涼意上班，除了眼睛有些紅腫，絲毫看不到他曾經那樣動容地哭過。

他似乎更加賣力了，除了本職調酒還幫著其他服務生幹活，掃地拖地，什麼都幹，我在旁邊看著，他便裝作沒有看到我。

後來他在休息的時間給了我一個袋子，我打開一看，是那天宴會我買給他的西裝，他執意要還給我，不管我怎麼問原因，他都只說：「每次看到這身衣服，我都會想起那天不開心的事。」

我不知道是怎麼了，自從認識許澄開始，時間就變得越來越快，轉眼，這個夏季就這樣結束了。

涼意營業三個月下來，營業額竟然比我之前做的預算還要高，為了慶祝業績，也順便給予大家鼓勵，我給每個員工都加了兩倍的獎金。

那一天，涼意上下全體人員都是笑靨如花，大家都為了漲薪而開心，可是我清楚得記得，許澄並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興奮與歡喜，他就靜靜地，靜靜地，坐在一旁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