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每個周都要派代表去跟詹姆斯彙報進展，但根本輪不上我。因為隊里的師姐們都如狼似虎，絕不會放過每一個可以接近歪果高富帥的機會。

但這次彙報回來的師姐不似以往興高采烈，而是垂頭喪氣活像失戀。她也確實是失戀了，她把她拍到的詹姆斯的照片給我們看。照片里不僅有詹姆斯，還有一個漂亮的中國女孩，也就是我之前見到過的婧菲。令人意外的是，婧菲懷裡還抱著一個小男孩。小男孩大概只有兩三歲的樣子，淺棕色的捲髮，深綠色的眼睛，五官卻又有些東方，一看就是混血兒，並且與他們都有些相像。

「這肯定是他們的兒子！長得太像了！」師姐捶胸頓足，「嗚嗚嗚，我完全沒想到肯尼先生竟然已經結婚！我在外面就聽到他們說話，笑得可開心。既然不娶我，為什麼要撩我！」

「這小孩真好看！」另一個師姐說。

捶胸頓足的師姐馬上破涕為笑：「對對對，這孩子真的太可愛了。他的睫毛好長好長，就像個洋娃娃。他特別害羞，我進去後他就一直躲在肯尼先生後面。他臉上肉呼呼的，我好想捏一把。實在太卡哇伊了。」

我雖然知道詹姆斯肯定和那個女生關係匪淺，但沒想到他們竟然連孩子都有了。不過想想也正常，男女之間的關係，必定還是得生個孩子。幸好我家裡那兩尊大佛對孩子沒什麼興趣，不然我也難以逃脫被逼婚生子的命運。中國人畢竟是看重傳宗接代的，就算我是Gay我也想等有錢了找代孕或透過其他合法的途徑弄個娃娃養養。我願意試試當爸爸的感覺，但這個機會顯然很渺茫。

我爸爸是對的，在中國做Gay真沒什麼出路。這個泱泱大國恐怕是容不下一個小小卻特別的我，我結不了婚要不了小孩，一輩子也就只能孤獨下去。就算以後我有伴侶，也沒人會承認我們之間的關係。我病了躺醫院裡，我男人也不能以合法的身法為我的手術簽字。

在法律上我是孤獨的，在道德上我是罪惡的。我永遠不可能像正常人那樣結婚生子，然後再看著自己的子女結婚生子。

可我又有什麼辦法？我生活在這裡，我就必須適應。我不能因為困難太大，就不做真正的自己。我是陳尚靈，陳尚靈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生活有很多方面，而戀愛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唯一與絕大部分人不同的是，我偏愛的戀愛對象和我同一性別。

同一性別又怎麼樣？我付出的和我收穫的，並沒有與其他人有什麼不同。每個人都應該擁有追求福祉的權利，只要合乎情理。但這個情理的定義每個人都不同，很多人會覺得我不合情理，認為我是變態。但他們是由我喜歡同性得出這一結論，太沒有道理。相反，我看他們都在情理之中。我能理解有人喜歡山羊，甚至與其戀愛——這是一件很哲學的事情；我也能理解有人喜歡充氣娃娃，甚至與其共度一生——這也是一件很哲學的事情。但我不能理解一個人，他明明喜歡，卻假裝不喜歡；明明深愛，卻刻意迴避。

因為對我來說，愛情是無法假裝也無法迴避的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