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診所，已經十點半了，往常的這個時候我已經美美地躺床上呼呼大睡了。我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表示困得不行。

他看了看我，放下被子，從箱子的皮夾里掏出一疊錢放在桌子上。

「這裡一共是2500塊，今天剛好月初，一次性繳齊了。」

「著什麼急啊，月末給都沒問題。」

嘴上這麼說，我卻已經笑嘻嘻地拿過錢清點起來。

「所以麻煩你跟我一起整理下房間，應該，沒問題吧。」

真是拿人的手短，雖然這是我應得的。不過這麼晚了讓他一個人打掃房間，我也於心不忍。

「好吧，你去廚房打桶水，廚房櫥櫃里有幹凈的抹布。」

他雖然不滿我頤指氣使的樣子，但還是為了能馬上安頓下來忍了我。

他提著水朝我走過來，「帶路。」

我拿著掃帚和簸箕帶著他上樓，右拐，經過我的房間，打開那扇經久不開的門。撲面而來的灰塵味，他捂住口鼻，我卻沒來得及，嗆得要死。

開了燈，祁跡有些楞。

因為常年閑置，無人打掃，簡單的傢具上面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落下腳，都能印出腳印。

「我現在很後悔。」

我暗笑，「後悔也沒辦法，你錢都交了，我就當簽了合同了。」

「這種地方怎麼住？」

「這不是沒打掃嗎？煥然一新之後，再給你裝飾裝飾，看起來又寬敞又舒適，包你滿意得不得了。」

雖然陳設簡單，但長年累月的灰塵真的很難清理，一陣下來，我倆俱是灰頭土臉。

我跑出去透氣，累得趴倒在陽台上，他走過來，也很頹敗地扔掉抹布。

我問他，「你搬過來住，就那麼點兒東西？」

「那是我平時住在醫院的時候需要的東西，租房明天才到期，那些行李我讓搬家公司替我打理了。」

「我說呢。」

「時候不早了，再弄下去咱倆都不要睡了，你回房間吧，我自己湊合著過一晚，明天下了班回來再弄。」

我驚訝地看著他，「怎麼回事啊，你也會說這麼有人性的話。」

他不幹凈的臉上竟現出一絲我從未見過的狡黠的笑意，「我是不想讓你幫倒忙，出去的時候請把門帶上。」

這都下逐客令了，再賴下去倒顯得我不夠禮貌了。我拍了拍身上的灰，臨走的時候對他說，「得空自己去換個鎖，防人之心不可無。」

洗了個熱水澡，已經沒精力再去熱吳媽留的飯菜了，在雪櫃里拿了一盒優格一袋薯片和兩塊麵包就上樓回了自己房間。

進房間之前，望瞭望隔壁關上的門，想著要不要拿點吃的給他，轉念一想還是算了，他那種人，搞不好會以為我覬覦他的美色給他下藥，我才不去獻殷勤還碰釘子。

洗漱完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畢竟這個房子里多了一個人。一直以來，在闃靜的夜裡，無論是失眠還是睡的昏沉，都只是我一個人。如今進來一個男人，還長得這麼令人垂涎，叫人不興奮都難，心裡的小雀躍，把我折磨得翻來覆去，輾轉難寐。

我拍了拍自己的臉，坐起來，想起最近發生在我身上一系列奇怪的事，又忐忑不安起來。太不符合常理，以至於我再怎麼梳理分析，也找不到頭緒。

無故被玻璃片傷到，差點遭遇毒手，閃過奪命的子彈，記憶的缺失與錯亂……

我抓著頭髮，真是要崩潰了。我想起了王小汪錄的那段視頻，趕緊拿過手機下載。

反反覆復看了好幾遍，仍然不理解為什麼我這麼身手不凡，為什麼又把我的身手不凡忘得一幹二凈，無論是我還是王小汪。

隔壁傳來移動物體的聲音，摩擦地板發出呲呲的聲音。我定睛看著視頻，終於發現，一個被我們忽略，卻自始至終隱秘在錄像之後的存在！

我睜大眼睛，猛力敲了一下自己腦袋！榆木腦袋啊！怎麼會忘了當時祁跡也在場！怎麼現在才想起來？！

祁跡當時是在睡覺，睡的再死也不可能聽不到那麼響的槍聲！為什麼他當做什麼事也沒有的樣子？

我在王小汪開槍的那兩秒倒回了好幾遍，還放慢了畫面速度，我盯著祁跡只露在熒幕外的二郎腿和手，有那麼一幕值得注意的畫面發生了。

王小汪開槍的一刻，祁跡的手抬了起來，沒有出現在畫面內，我閃過子彈，祁跡的手又搭在了膝蓋上。

會和他有關係嗎？這未免太天方夜譚，不可思議。

我再怎麼想，還不如直接去問他。可是他會不會以為我是個瘋子？

心裡這麼糾結著，我的身體已經移步到祁跡的門前了。

剛想敲門，門卻開了。

他的臉已經清理幹凈，換上了居家的寬鬆衣裳。

「幹嘛？」

「額，我想……想問你……」

「什麼。」

「那天在警局，你沒聽見槍聲嗎？」

「槍聲？沒有。」

「不可能！」

「我一直在睡覺，還有，我睡覺的確有些死，就算你晚上把我抬到十里外，我也沒感覺的。」

「這怎麼……」

「發生了什麼？」

「額，啊，沒有，沒有……」

為了不讓他以為我精神有病，我趕緊收住口。

我探頭朝裡面望瞭望，發現竟然已經清理好了！傢具擺放整齊，看來他已經按照自己的喜好重新布置了下，床褥也都鋪好，他帶來的那些東西都在幹凈的書桌上擺放齊整。

從我洗完澡吃完東西，不過才二十分鐘不到，剛才我們可是清理一個小時都沒清理徹底。

「不必驚訝，沒你幫倒忙，我快很多。」

我吞了吞口水，「啊，那……晚安。」

我躺回床上，放空地看著空中某個未知的層面。

他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說的有模有樣的，我現在已經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我想起那個根本不存在的巷子，心裡生出莫大的恐懼。

我真的精神錯亂以至於出了幻覺？或許……根本沒祁跡這個人，是我自己意淫出來的，我其實那晚上已經被歹徒殺死了，我的魂魄覺得冤枉，不肯相信自己掛了，於是幻想自己被救了，救命恩人還長得這麼帥，這一切都是死後的我做的夢！

我扇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響聲，我愣了兩秒。

「靠，好疼！」

這樣下去不行，我胡思亂想還不把自個兒逼瘋。我又騰得從床上跳下來，赤著腳奔向隔壁。

還未敲門，他又先我一步開了門。他不耐煩地倚著門框，說：「你又想幹嘛？」

「祁跡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假的？」

他看了看我的臉，無奈地笑道：「什麼真的假的？」

「是不是我幻想出來的？不是真的？」

「啊，這樣啊。」他做出瞭然的樣子，又湊近我低聲說：「是啊，我不是真的，我是你造出來的幻象，一個比你帥比你有能力卻在某些方面譬如說話不中聽秉承了你的人物，渴望變成這樣，又變不成這樣，所以需要假象不是嗎？」

他溫熱的呼吸噴在我的耳邊，像沾滿毒液的紅色蛇信。

夜風襲來，一個激靈，我推開他。

「神經病！」我轉身往回走。

「額頭上一道丑疤，臉上五道紅指印，不知道誰看起來更像精神病！」

背後砰得一聲關門聲，我氣惱地回房鑽上床。剛才看了一下，他床的位置正好和我的床相對，如果他現在也躺在床上，就是和我頭對頭。我幼稚地對著牆猛捶幾下，然後拉滅燈什麼也不想，呼呼而睡。

我以為我又會做奇怪的夢，意外的是今晚沒有，睡的很安心，莫名覺得牆的那邊傳來有頻率的呼吸，焐暖著我的身體，像安眠曲一般令人身心鬆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