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易先生有何事要交代？」顧呈濼望向神色凝重的易先生。

「我看你穎悟絕倫，你應是知道你的體寒是如何造成的。」此話一出，是換做顧呈濼一臉凝重了，「你日日服用極陰極寒的藥物，雖量少不易察覺，但你的身子骨早就已經垮掉了。它不發病只是在等待一個契機，當年你落入極寒的河水之中，那些留在你體內的藥物便如洪水猛獸般一次性湧出。」

「他堂堂一介王爺苦苦尋我三年也是對你有心，我能保證讓你不受體寒之苦，但依舊治不好你的其他。」易先生又道。

易先生都說得如此明白了，顧呈濼怎會不懂？

她的身子骨早就垮掉了，她早就失去了作為一個母親的權利，她是不可能給安陽幾珩帶來子嗣的。

更何況，她還是一個從前侍奉過君王的女子。

她差點忘記了，她是一個侍奉過安陽幾珩兄弟的女子。

顧呈濼突然想起以前在宮中時管彤日日派人送來的安神湯，每每入睡時無論多少湯婆子都捂不暖的身軀，每每月信之時都腹痛不已。她其實早有察覺的，只是她太過於相信管彤，不願面對這些罷了。

易先生說完這番話後便出去了，安陽幾珩進屋之時雙眼毫無焦距的顧呈濼依舊坐在圓桌旁。

安陽幾珩也摸不準顧呈胤此時的心思，只是輕輕的坐下後用手扣著桌面，道：「易先生為人處世常常出人意表，但是醫術高明，今後你也不用再受體寒之苦了。」

「多謝。」顧呈濼回過神來，回答道。

「為何如此見外？」安陽幾珩又道，「待你完成所有的事，我們便歸隱山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聽到安陽幾珩這樣說，顧呈濼平日積攢起來的清冷孤傲，剛剛想通的一切都全數作廢，兩行清淚流下。

當他在戰鼓喧天的邊疆打仗時，她入了宮，是她對不住他；

當她遇刺落入水中奄奄一息時，他救了她，是她欠他良多。

即使不愛，她也是侍奉過君王的女子，儘管安陽幾珩不計較這些，但她怎能不在意？

為何總是在情絲將斷時情意綿綿？老天爺豈不是存心捉弄嗎？

這些糾葛，她該不該斷？

「哭什麼？」安陽幾珩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不願意嗎？」

「為何要對我那麼好？」

「我不對你好對誰好？」安陽幾珩雙手捧著顧呈濼蒼白如雪的臉頰，彷彿怎樣都看不夠。

「我或是瘋了。」顧呈濼知道，她一直都知道這樣幾近癲狂的自己，「我不能自我剋制，我很害怕我突然有一點就毫無意識的瘋掉……」

儘管習性依舊如常人般，但身體睏乏時的抑鬱，困頓不清的讓她分不清楚是夢境還是現實。她很明白清楚自身的狀況，一直很努力的剋制自己。

「我的呈濼怎麼會瘋呢，你只是害怕罷了。有我在，我不會再讓你經受任何恐懼。」

顧呈濼已不顧儀容的淚流滿面，縱使鐵石心腸恐怕也抵不過這兩行清淚，更何況是最見不得她受半點苦的安陽幾珩。

「縱使…縱使真是如此，我就更不可能離開你了。不要想別的，你只要知道你無論什麼時候能依賴的人，都是我安陽幾珩。」他依舊望著她的眉眼、嘴唇。終於，他按捺不住俯身吻上。

半晌，顧呈濼將頭輕輕靠在安陽幾珩的懷中，道：「我活不長了。」

「我也是。」若是顧呈濼終究還是逃不過，那他便與她同去。

「我不會有孩子。」

「我不喜歡孩子。」安陽幾珩緊緊擁住懷中的人。

「我曾經……」顧呈濼剛說出這三個字，安陽幾珩便忙著打斷：「在皇權下人多數人都身不由己。」

「願下半生只為你而活。」顧呈濼知道安陽幾珩也不想回憶那段對於二人來說都是不堪的往事。

安陽幾珩聞言垂首，緊擁住他唯一的珍寶：「呈濼……」

「我在這。」理所當然的回應，安陽幾珩不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