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一處草坡

一隻白狐暗伏在草叢裡，兩隻小巧的耳朵輕輕抖動。

「誰！」帶著幼弟玩耍的玄狼突然低喝，警惕的躬起狼身，盯著那對露餡的白色耳朵，利爪彈出，目露凶光。

玄狼其實早早地就感受了濃重的血腥味，卻沒想竟然有獸敢大膽到只草草做了掩蓋就敢接近他們！

半大的狼崽子還沒長開，紅瑩瑩的狼眼滴溜溜的打量那處草叢，將半個身子藏在小山似的兄長背後，探出個腦袋，小心翼翼而又好奇地望著那處動靜。

見行蹤敗露，小狐狸也不再伏身潛行——怪累的！索性大大方方抬了頭朝兩狼看去，一雙狐眼，水天蔚藍。

玄狼心頭忽地一跳，好個漂亮的小東西！

「喂！告訴你個秘密聽不聽！」白狐個頭雖小，氣勢倒足，不大點個小東西面對玄狼一點兒也不客氣。

玄狼半眯了眼，雖是小狐狸也不可掉以輕心，誰知不是有詐——狐、狼二族爭奪靈山附屬山脈上的一塊地盤已經幾年了，可卻一直沒個結果，雙方這些年你來我往，結下不少血仇。

眸光一閃，玄狼注意到小狐狸面上雖滿不在乎可暗中卻在微微發抖，真不怕？怎麼可能！堂堂狼王後裔的威壓，幾獸能抗！

「不聽！」卻是扒拉著玄狼左後腿的小狼崽子在搶話，他一臉興緻勃勃地看著小白狐狸——好漂亮的眼睛！讓小狼想起清晨印在露珠里的天空。

玄狼抬起左前爪拍了拍小狼的腦袋，動作間寵溺大過責備。小狼捂住被拍的地方，討好地舔了舔兄長腿上的毛，目光卻還是落在小白狐狸的身上。

小白狐狸眸光一暗，隨即很快的恢復過來，不耐煩道：「你到底聽不聽，我時間打緊得很。」

「不聽，你走罷。」玄狼毫不客氣到。這麼大點小狐狸，能比小狼大了幾年多少去？能有什麼重要消息值得一聽？怕是連狐族的議事都輪不到他發言罷。

啊，等等，這是只靈狐，說不定還真能比小狼大上幾輪呢…玄狼能十釐清楚地察覺到小白狐已經用靈力將周身裹住，不讓氣息外露半分，是先前不想被自己發現吧。可現在已經被發現了，為什麼還不解開靈力？

小狼扒拉緊了兄長的左後腿，雖然心頭有點喜歡這個小狐狸，可它也知道狐狸大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忙附和道：「聽見沒，叫你走了！還賴著幹嘛！」

小白狐狸眼神突然變得陰沉起來：「哪怕十日之後狐族要埋伏那甚勞子靈山崖底也不怕？」

「你說什麼！」正欲帶了小狼走的玄狼猛一回頭，詫異道。十日後狼王將到靈山崖底為狼後尋找百年一開的若葉花治療腿傷，這是只有狼王的近親才知道的消息，這隻小狐狸怎會得知？狼族守衛有疏漏，被鑽了空子？不！是叛徒！

玄川面色沉下來，朝著小白狐狸向前一步：「你怎麼會知道。」

小白狐狸呲著一口白牙，笑得天真又無辜，彷彿先前陰沉的樣子不過是幻覺，道：「你以為，只有狼族有叛徒？」

「我怎知你不是作弄我？」狼族大多疑心病重，玄狼也不例外，何況這事悠關狼王安危，不可大意。

「你以為消息白送的？」小白狐狸眼中閃過狡黠的光，「凡事都有代價的。」

「說來聽聽。」

「殺了追我的狐，把我送到狐族領地旁的一個峽洞里，直到我朋友過來。」

玄狼有些意外：「不求庇護還敢往狐族領地湊？」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還是不敢信你。」護送到狐族領地旁，怎麼想怎麼覺得有詐。

只聽小白狐冷笑一聲，走出草叢，叫玄狼能看個明白——小白狐狸身上竟全是血污！腹下一道極長的劃痕，能清楚辨出是利爪撕扯而出，鮮血淋漓；背上好幾處都禿了，黑黢黢的，是被狐火灼傷的；身上各處都是深深淺淺的傷口，有幾處被撕咬過的地方粉色的嫩/肉外翻，血止不住地往外涌。形容狼狽。

玄狼吃了一驚，不大點個狐狸身子竟受了這麼多傷？密密匝匝，看起來沒有幾塊好肉。虧得先前他還以為小狐狸戰慄是因為自己的威勢，卻不承想原是傷勢讓這小白狐狸幾乎站立不穩！

竟還能撐著一口氣來談判？也是個狠傢伙！

嗯，漂亮的狠傢伙。玄狼在心頭默默補充。

「狐族如此待我，緣何還有為他們效力？你幫也不幫？」

「幫。」

玄狼轉頭蹭了蹭小狼崽子的脖子，道：「赤珏，你先回去，路上小心，自己機靈點。」

「知道，你還不放心我麼？」赤珏輕輕晃著指地的狼尾，又看了這一狐一狼幾眼，轉身輕盈地跑開了。赤珏心頭清楚，追殺小狐狸的傢伙要真來了，自己這點點本事根本不夠看，留下來只是拖哥哥後腿，還不如趁早走了讓哥哥省點心呢。

小白狐狸彆扭的撇過頭去，不看這兄弟情深的場面。

玄狼目送赤珏走遠，對小白狐狸道：「我是玄川，你叫什麼？」眼下他們也算半個盟友，總不該連名字也不知道罷。

小白狐狸睨了玄狼一眼，道：「白煙。」

白煙…

「你父母原想要個女孩兒罷？」玄狼看著這比赤珏大不了多少的小白糰子就冷漠不起來——在他看來，這不過也是個半大的孩子罷。

「不是。我在水煙瀰漫的河邊被撿回來的。」小白狐狸一臉滿不在乎，可微微扣緊了地面的前爪卻出賣了他。

這麼大點的小傢伙是被排擠長大的麼？怪不得看見自己對赤珏那麼寵愛會彆扭成這樣。

玄川上前安慰性地拍拍白煙的腦袋，沒敢用力，怕一不小心就把這千瘡百孔的小傢伙給拍倒在地，「走吧，帶路。」

突如其來的溫溫熱熱的寬厚觸感讓白煙心頭一震，這是十分陌生又令人安全的感覺。

白煙看了玄狼一眼，湛藍的狐眼沾了點水汽的茫然：「我走不動了。」這是實話。不斷流失的體力和血液已經讓白煙感到冰冷和麻木，他能和玄狼對話站到現在，全憑一口氣兒趁著。

玄狼被白煙這迷迷懵懵的一眼看得心尖兒上沒由來的一顫，想也沒想就將白煙叼起，輕輕柔柔地放在自己背上。

濃密溫暖的狼毛將白煙包圍，他終於感覺稍稍暖和些了，以至於有些昏昏欲睡。

「還想走？」一隻花面狐狸從草叢中一躍而出。濃重的血腥氣將他引到此處。

一隻又一隻狐狸從草叢中顯出身影，將玄狼團團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