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事麼？」白煙不自然地微微縮了縮脖子,幾乎從沒得到過的來自同類的親昵舉動讓他一時十分不適應。

「你願意跟了我麼？」玄川開門見山，驚得白煙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

白煙瞪大了一雙狐眼，不掩吃驚地看著玄川，努力想要在他臉傷看出些戲謔或者挑逗的神情來，然而卻出乎意料地沒有。

在玄川看來，白煙這樣的小模樣卻是十分招惹狼的，他幾乎就要忍不住用自己的鼻子，輕輕點點白煙的。然而卻只是幾乎。

白煙一縮脖子，十分警惕地看著玄川，道：「你想得到什麼？」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他也不相信這世上會有無緣無故的喜歡，人有句話，叫『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幾十年來在狐族的待遇，讓白煙深諳此理。

玄川側頭，十分實誠道：「想要你啊。」嘴上利索，心中坦然。像是在說『今天天氣真不錯。』

「我是公的。」白煙不著痕跡地避開玄川發亮的眼睛。

「有關係嗎？」玄川活了兩百多年，什麼樣的事兒沒見過，子嗣麼？狼族從來不缺小狼崽子。如此漫長看不到盡頭的生命，如果不是因為來自靈魂的吸引，兩獸走在一起又能有什麼好結果。

「況且狐族現在已經容不得你了，在我這裡，你能得到最好的保護。」玄川補充道。不可置否，玄川身為狼王後裔確實有這樣的實力。

「你…」白煙顯然不知道怎麼來呼應著突如其來的表白和邀請。

玄川倒也不急，湊上去輕輕梳舔著白煙側頸的白毛，白煙頓了頓，到底沒躲開——他其實是十分喜歡這種表達方式的。見狀，玄川知道有門兒，但卻不宜再過火了。

如果說白煙在狐族學到的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那麼玄川在狼族學到的就是『放長線，釣大魚。』耐性是狼族與生俱來的天賦，他有足夠的多的時間和耐性來拿下這隻讓他只見過一面就烙在心口的小狐狸。

玄川停了動作，柔聲道：「我不逼你，慢慢來，想通了隨時來找我。」言罷有用溫厚的大狼爪子，在白煙頭頂輕輕拍了兩下，眼裡是毫不掩飾的喜愛和溫情。

白煙一時有些無措，幾十年來在狐族缺失的東西，好像在這短短的一段時間裡都被彌補回來，眼眶有點發熱，於是他垂頭，爪子彷彿尋求安慰般地搭上一旁盤著的黛青小蛇。

玄川看得心生憐愛，正欲張口說些什麼…

「白煙？」黛青小蛇迷迷糊糊地開口，帶著幾分睡意地輕喚。

白煙知道這是方才不自覺地小動作吵到好友了，微微帶點鼻音道：「嗯。」

玄川見狀自知不再方便說些什麼，於是叮囑了白煙一句「好生照顧自己。」就沿著來路走了。

「白煙！」黛青小蛇盤到白煙身上，十分欣喜。

白煙晃晃狐尾，掃過黛青色的鱗甲，抬抬下巴指著那個渾圓的鳥屁股，問道：「怎麼回事？」

於是黛青把其中牽扯一一道來，白煙一開始還認真聽著，可到了後邊就有些神遊九天，以至於黛青喚了他好幾聲才反應過來：「啊！抱歉，方才不小心走神了。」

黛青只當白煙是因為受傷沒有完全復原，還需要睡眠，並沒有在意，繼續道：「咱們這回算承了鴻烈鳥一個情，你該不會介意吧？」

白煙搖頭，怎麼會！要真如黛青所說，那鴻烈鳥也算得上他的恩人，靈獸斷沒有恩將仇報的說法。

「等他醒了再作打算吧。」白煙真心覺得插在鳥屁股上的白金色羽毛有些晃眼睛。

「也好，你再歇會兒？」

「嗯。」

狼族領地，狼穴

「哥哥！」赤珏小聲叫著撲上去。落梅趴在一旁睡覺，聽到動靜微微抬了便眼皮，晃了晃尾巴算是打過招呼，接著將自己團巴得更緊，繼續養覺。

「咦？你去抓狐狸了？」一股子狐狸的臊臭氣！赤珏有點嫌棄地把小黑鼻子皺作一團，還有模有樣地拿小爪子在鼻子跟前扇了扇。

「嗯，一半一半吧。」玄川道。

察覺出玄川話裡有話，赤珏小心翼翼地繞著玄川嗅了一圈，然後若有所思，這個味道有點熟悉，可是在哪裡聞到過呢…

赤珏腦子裡突然出現了一雙水天蔚藍的狐眼，「那隻藍眼睛的狐狸！」

玄川點點頭，「狐族已經對他下達逮捕令了。」回來的時候玄川碰見了安渠，這是她聽見的消息。此時距離玄川遇見白煙時間也沒有超一天，狐族動作之迅速，可見對白煙『叛族』的行為恨之入骨。

「咦，那…」赤珏有點困惑地坐在地上，抬起一隻後爪搔了搔頭。他一直蹲在狼族領地里，憑藉著極好的耳力也聽了不少夾雜在風裡傳來的議論。說實話，他還挺喜歡那隻小狐狸的眼睛的，太漂亮了！可狐狸…狐狸不都該死麼…阿豆…小水…全都死在狐族手下！

見赤珏眼中慢慢蒙上一層狠厲，玄川怎麼會不知道這個弟弟在想些什麼，他拍拍赤珏的後背，「所以他『叛族』了啊。別想太多，睡吧。」

玄川把赤珏往洞穴里頂，裡邊暖和些，赤珏趴在落梅身邊，滴溜溜一雙狼眼透著清明，顯然憑藉他現在的見聞和經歷無法很好的理解玄川話里的意思。

巨大的狼吻蹭過赤珏臉頰，玄川巨大的身體據在洞口，擋住了一些灌進來的冷風。赤珏歪著頭想了想，隱隱約約覺得有點兒意思，卻還是抓不住，於是他索性不糾結了，挪到玄川溫暖的腹旁，把臉埋在哥哥厚實溫暖的毛髮里，困意漸漸上涌…

聽著赤珏漸漸平穩悠長起來的呼吸，玄川驀地睜眼，如果，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白煙願意，那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麼？就連赤珏這樣沒正面同狐族對戰過的小狼都抱有一種怨恨，那麼那些喪子狐手，見證過狐族狠厲手段的大狼呢？

玄川悠悠嘆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