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奇！你瘋了嗎？我們一起想辦法，我們可以出去的！卡洛奇你鬆手！」我尖叫起來，想推開他，可是他抱著我，緊緊的抱著我，如同磐石，不懂不移。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那一頭燦爛的金髮在漫天大火里慢慢捲曲，燃燒……

「放開我！卡洛奇！你快放開我啊！」我哭了，「卡洛奇，求求你，把我放開，放開我……卡洛奇！你鬆手啊！我們一定可以出去的！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我們可以永遠相守，從此不懼任何人，可以天荒地老，卡洛奇，我求求你，鬆手……」

我看著他的衣服變得焦黑，我看著他的佩劍在地上融化不見，這時我看到他的背後分明有透明的天使六翼，原來，他就是米迦勒在人間的化身！他後背上潔白的六翼在大火中漸漸清晰起來，又慢慢的在火舌中消失不見——原來卡洛奇就是米迦勒！除了他，還有哪個天使擁有聖潔的六翼？我尖叫著，語無倫次。不想讓他再次為我墮身成魔。

冰涼的手捂住我的眼睛，他在我的耳邊輕聲說：「別看了，睡一覺吧。醒來一切都過去了。」

我咬牙搖頭，眼淚沾濕他的手心，意識卻漸漸迷離開來，恍惚中，有人在我耳邊喃喃低語。

那個聲音說：「你是我最愛的人，是我沒有看好你才讓你選擇落入魔道。如果不是我，你不會成為最壞的女巫，與魔為伴，對不起。」

我搖頭，不是的，不是的，是我自己選擇了這條路，命運的軌跡一早就被安排好了，即使沒有與你相愛，沒有被神阻攔，我也會選擇這條路的。

他說：「我給你愛，又將你拋棄，沒有陪你好好的走下去，對不起。你說，你走了後神會寬恕你，不予我懲罰，我動搖了，為了私心，眼睜睜看你墮天，置你於危險中，對不起……」

我搖頭，不是的，不是的！是我的私心，我以為有了你的翅膀，我就可以永生，即使墮天也不過是提早化身為魔，是我的私心！我只是想著我自己，卻讓你一次又一次的為我捨棄自己的生命，是我太任性……

那個聲音一直喃喃的在我耳邊說著什麼，我漸漸聽不清。那個聲音斷斷續續的，帶著徹底的悲涼與哀慟，卻又溫暖入骨。原諒我最後才認出你。

模模糊糊間，那個聲音一直在我耳邊說，不管你是誰，我都不會讓你下地獄。他說，不管你是誰，我都不會讓你下地獄。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醒了過來。火已經熄滅，我坐在原地，腦海中有什麼一點點變得清晰起來：「卡洛奇，卡洛奇！」

動了動，我想站起身，卻感覺自己被什麼扣住了。緩緩低頭，我呆若木雞，那是一張和卡洛奇一樣的臉，唯獨眼睛是黑色的，頭髮也是黑色的——「撒旦啊。」喃喃的，我開口，淚滴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嘶」的一下，沒入土中，消失不見。

撒旦拍拍我身上的土，抱起我，溫潤如玉的聲音安撫著我空洞不安的心：「走，我們回家。」

回家。回家……

恰赫季斯堡的初遇，那個一頭陽光般燦爛的頭髮，一身王子的裝扮，腰間懸掛一把華麗的寶劍，午後晴空般的眼睛勾魂奪魄。他頷首行禮：「美麗的夫人您好，我是來自鄰國的王子，我叫卡洛奇。」

輕輕的勾住了撒旦的脖頸，我閉上眼，把頭抵在撒旦的胸膛上：「應該死的是我，為什麼要替我去死？」撒旦不說話，靜靜的抱著我，彷彿時間都靜止了一般。

我的手撫摸著和卡洛奇一樣的撒旦的臉龐，心臟忽然劇烈的疼痛起來，彷彿要裂成兩半一般的疼痛。我的心裡有止不住的徹骨的哀痛，忍不住尖叫出聲。

「妲爾維拉，你是我見過的最笨的女巫。」那日卡洛奇這樣嘲笑我。

好痛好痛……好痛……

「維拉。」撒旦溫柔的喚我，帶著溫暖人心的力量。我茫然的抬頭，看見逆光的撒旦的臉龐，在陽光的映襯下，猶如天使降臨。

他本來就是天使，米迦勒。

他伸手輕輕的拭去我臉上的淚痕：「沒事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怎麼會好？能怎樣好？米迦勒已經第二次為我受罰，我卻在這裡苟且偷生。

「放下他也放下自己吧，都過去了。」疼痛一剎那退散開來，我感覺不大心裡的疼痛了……我看著那張臉，那張屬於米迦勒的臉。

「我可不可以接受我應有的懲罰，換回米迦勒？」看著他，我緩緩開口。

「只怕很難。」撒旦黑色的眼眸里染進一絲我看不懂的神色，他淡淡的開口，不等我問為什麼，已經有一雙手狠狠的捏住了我的手腕，用一種能將我的手骨捏碎的力量。我錯愕的抬頭，他幽黑的眼睛讓我一眼望不到底：「為什麼不聽話？你以為你傻傻的再犧牲掉自己就可以把米迦勒換回來了嗎？我一直那麼深深的愛著你，卻抵不上米迦勒千年後的一次現身？」

我看著他，「你不就是米迦勒墮天後的實體嗎？」

「我從來都不是米迦勒。以前我沒有說是因為你以為我是米迦勒心裡的罪惡感會少許多，所以將錯就錯了。可是我的心在告訴我不允許你再忘記我，你明明一直都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

看著他痛苦的樣子，我剛想問我知道什麼，心裡卻是猛地一陣刺痛，眼前一黑，只聽見撒旦的後半句話：「……薩麥爾。」幹凈利落的，我昏倒了。會昏倒的女巫，這世上估計只有我一個這麼不成器的吧。

四周一片迷霧，朦朦朧朧的，什麼都看不真切。冷不丁有一股涼氣將我扯進無盡的黑屋之中。而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個約莫十六歲的妙齡少女，蒼白消瘦，但卻十分的漂亮。

「這是誰？」我怔了怔。她看著我，那雙棕色的眼睛裡是清澈見底的快樂。她的面貌看起來和我如出一轍，只是看起來稚氣一些。

「我是你呀。」少女銀鈴般的笑聲在這無盡的黑暗裡散開來去，「你跟我來。」如淙淙的溪水一般清脆的聲音。

我不由自主的跟著她向前走，向著未知的黑暗走去。

突然，眼前的黑暗散盡，面前赫然屹立著的是宗教裁判所。只不過這個和我記憶力的雖然一樣，但是卻是十分嶄新的。而那個自稱是我的少女現在也不知所蹤。我腳步沒有停下，走進了宗教裁判所，四處張望……

「妲爾維拉！」一個熟悉的聲音撞進耳朵里，我循著聲音——「米迦勒！」

米迦勒身著一身潔白的聖衣，聖潔的六翼在身後緩緩扇動著降落在地上。他面露微笑，讓人看著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好久不見你，你最近怎麼也不來宗教裁判所了？難道家裡人又讓你封閉式練習魔法啦？」他這是在跟我說話嗎？

「啊？」我有點蒙圈。

他笑起來的樣子更好看了：「哈哈哈，這麼長時間沒見你還是反應這麼遲鈍啊。」

不對勁。太詭異了！我扭頭看到旁邊有面鏡子，我的臉……居然是那個十幾歲妙齡少女的樣子！難道……我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