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接電話呀，來電話啦！為什麼不接電話呀，是不是很忙呀……」

「您好，哪位？」周默沉浸在一堆財務報表中，左手保持著簽字的動作，右手準確拿起手機接聽。

「周先生是嗎？我遛狗的時候過馬路，不小心就牽了……」

一臉淡漠的掛掉電話，周默隨手將電話放在了一邊。

「嘟嘟，嘟嘟。」

「……一個小孩。」關澤對著忙音的手機說道。

以對方掛電話的速度判斷，他一定沒聽到重點。

毫不遲疑的按了重撥。

他這個人做事，從來都是有始有終，而且非常有恆心耐心。

「爸爸，接電話呀，來電話啦！為什麼不接電話呀，是不是很忙呀，休息一下哦……」

「您好，哪位？」清冷的聲音自話筒里傳來。

關澤深吸了口氣，決定發揮一下他的長處。

「周默先生，我今天看天色很好於是出來遛狗跟著狗走到幼兒園門口過馬路的時候有個……」

「嘟嘟，嘟嘟」

「……小孩兒牽著我的手跟我走了。」

關澤對著手機熒幕撇嘴，摸著蹭過來的狗腦袋無語，這人什麼毛病，話都不聽人講完？

「大寶，你說咱們拿這小孩兒怎麼辦？」關澤苦惱的撓頭皮，就算是剛洗的頭髮，大寶也很嫌棄的倒退了兩步，避到了一邊，流著哈喇子繼續去圍觀正喝著他杯裝優格的小孩兒。

四五歲大的孩子穿著畫著小鴨子的黃色小毛衣，同色系的褲子，一雙卡其布的鞋子。帽子下一張胖嘟嘟白凈可愛的小臉上，沾了不少的白色優格。

超市裡一盒八小杯的優格容量很小，一小杯優格吃起來很快，小孩兒像是餓了，吃完了手上的一杯，就眼巴巴的再望向關澤。

大寶腆著狗臉上去，舌頭在人家白嫩嫩的臉上舔了一圈，為了沾上去的一點優格，免費用口水給洗了臉。狗嘴張開把小孩手上的牛奶盒叼了放在地上，用狗爪子按住舔舔舔。

關澤看大寶沒出息的樣子就來氣，那牛奶本就是買給它的，他每天至少給它喂一杯，要不是家裡優格沒有了，他至於這麼早就被狗牽出來嗎？

何至於落到現在這般田地！

小孩兒癟嘴，眼睛眯起來，腮幫子鼓起來，關澤就知道不好。

要哭了，要哭了，要哭了。

迅速打開手裡的購物袋，從裡面又拿出一杯優格恭敬的遞上去，可千萬不能讓這小祖宗哭。又在大寶可憐巴巴的狗眼攻勢下，也給了他一杯。

哦艹，現在是真麻煩。

一個兩天沒刮鬍子的糙漢，頂著一頭剛睡醒之後橫七豎八的頭髮，還是奶奶灰那個色。上身白色短袖T恤下身牛仔短褲，腳上一雙拖鞋。

是的，夾腳拖鞋。

從旁邊路過的路人眼中，關澤可以輕易的看出他們的警惕和防備。

針對流氓頭子的那種。

如果他面前可愛的小孩兒嚎啕大哭著說不認識他，要找爸爸媽媽，他的處境可想而知。

分分鐘就要被警察叔叔帶走。

站在春日下午四點左右的陽光下，二十六歲的大漢飛快的做了一個決定。

再次撥打小孩兒胸前牌子上的號碼。

他不想在有生之年再進一次局子。

大拇指狠狠的點在通話記錄的第一行，重撥。

「爸爸，接電話呀，來電話啦！為什麼不接電話呀，是不是很忙呀……」

「您好，哪位？」

嚯，真別說，這小聲音還挺好聽的。曾經的流氓頭子關澤猥瑣的在心裡摳腳丫子，「這位周默先生，我現在說的話對你和我都很重要，真的，希望你認真的聽我說完，不要再……」

「嘟嘟，嘟嘟。」

「……掛電話……」

哦艹！

再次被掛掉電話的關澤，面目猙獰的露著獠牙罵了一句。

狗舔優格的聲音，沒了。

娃喝優格的聲音，沒了。

兩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其中一個臉上又沾了奶漬的，眼睛裡已經蓄滿了水，隨時準備噴發。

心道要糟，關澤手忙腳亂的就從購物袋裡開始往外淘東西，牙刷？鞋刷？口香糖？肥皂？

「唉，別別，祖宗哎，別哭啊，別哭！」

娃皺起的臉上，他看到了閃電的痕跡，人生中經歷過無數雷陣雨的關澤閉眼，他知道馬上就要打雷了。

「嗚嗚，爸爸，吭，小寶，吭，小寶要爸爸！哇嗚嗚！」

怯生生的小奶音哭的鼻子眼淚滿臉。

關澤苦著臉在褲子兜里找，半天也沒找到什麼能用來擦臉的東西，只能徒勞的圍著小孩轉圈，搖頭晃手臂的希望吸引小孩的注意力，讓他別哭了。

徒勞無功。

反而引來更多路人的指指點點。

「小寶貝，咱能別哭了嗎？」關澤仍在抵死掙扎。

「嗚嗚，要爸爸！」小寶害怕！他也不知道本來牽著老師的手走的好好的，過了馬路就能等爸爸來接。他一直乖乖的跟著走，他看前面的大狗狗入了迷，回過神才感覺走了好久老師也沒停下來，抬頭看到牽著他走的人不是老師，就直接嚇懵了。

是個高大的叔叔。

頭髮像爺爺。

問他的名字，他沒說。老師說名字不要隨便告訴陌生人。然後……然後……他喝了叔叔給的優格。

小寶好餓，大狗狗吃優格，好香的樣子。

嗚嗚，小寶吃了叔叔的東西，還吃了好幾個，是不是要被賣掉了？

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爸爸？

爸爸知道了會不會被打屁股？

怎麼越說哭的越大聲？

關澤圍著孩子煩躁的轉圈，他身邊的大狗以為他在玩遊戲也跟著他轉，被一腳踢到了一邊。

大狗順著這一腳的勁滾了一圈，他也沒用力，這是他和大寶經常玩的遊戲。

可是旁邊的叔叔阿姨爺爺奶奶表示他們不知道，他們就是看一個壯漢一腳踢飛了一頭體格壯碩的哈士奇，圍著小孩轉圈像是在考慮，從哪部分開始下嘴吃肉。

出於一個市民的良好素養，他們採取了一些措施。

撥打110

沒多久關澤就聽到了一個討人厭的聲音。

「喲，這不是大寶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