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時節，那個孩子出生了。

這一天，天空下著綿綿細雨，讓人覺得薄涼，然而這種感覺好像只屬於顏宸，因為其他人獲得的都是秋收的喜悅。

媽媽疲憊地躺在病床上，剛經歷分娩的她還很虛弱，但她仍撐著陪著他們。江遠叔叔則捧著那個小嬰孩站在她身邊笑得很開懷，滿眼都是欣喜，激動得一個勁兒親吻媽媽和那個孩子。

顏宸本來站在床尾，但他忍不住還是湊到了江叔叔跟前，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孩子的模樣，而他的第一反應是——好醜。

剛剛生下來的孩子，五官都皺縮在一起，皮膚紅通通的很難看，連頭髮都只有那麼稀疏的幾根。

他沒有想到，就這丑模樣都能讓媽媽和江遠叔叔開心成這樣。但他掩飾住了自己的心思，抬頭違心對江遠叔叔說，「他真可愛。」

江遠叔叔聽了笑得露出了白牙，「是啊，是啊，他很可愛。」

顏宸又接著問，「叔叔，他叫什麼？」

江遠就將他懷裡的嬰兒捧到他面前，說，「子恆，他叫江子恆。」

「江，子，恆」，顏宸跟著念了一遍，看著眼前的孩子他還是覺得他好醜。

過年的時候，江遠叔叔帶他們回了父母家。

顏宸原先覺得江遠叔叔的房子就已經很大，沒想到他父母的房子更大，是一棟佔了半個山丘的別墅。

他們很快被子人迎進了屋。江遠叔叔的兩位兄長將他拉到一邊和他敘舊，其餘的阿姨和一些小孩子則圍在了媽媽身旁。他們的視線從顏宸身上飄過，就全然放在了媽媽懷中的孩子身上。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很是熱鬧，只是這群人里唯獨不見江遠叔叔的父母。

顏宸不習慣和這麼多陌生人相處，他呆了一會兒就獨自跑到一旁，坐在那兒假裝看電視。

周圍原本很是熱鬧，但不知怎的卻突然安靜下來，然後顏宸聽見一個人說，「瞧，寶寶看什麼看得這麼出神。」

顏宸好奇地回過頭，結果他看見眾人順著小傢伙的視線望到了他身上。

他在看我？

顏宸當即愣了下。被很多人看著讓他感到很不適應，而且他們的目光明顯是想讓他做些什麼，他想了想，然後就扯起嘴角朝小傢伙笑了笑。

緊接著小傢伙也跟著笑了起來，沒有牙的小嘴張得大大的，發出哼哼的笑聲。

還是好醜，顏宸在心裡嫌棄他。

「唉唉，子恆看著哥哥笑了，看來他很喜歡哥哥嘛。」眾人樂呵起來。不知是不是錯覺，顏宸覺得他們看向他的目光都柔和了些。

等大夫人領著阿姨將飯菜擺上桌後，眾人便出了客廳，聚在了餐廳里。

顏宸還是在飯桌上才看見了江遠叔叔的父母。他好像明白了為什麼方才沒看見他們。

江老爺在出來之前仍是不虞的樣子。當媽媽向他問好時，他也是用著嚴厲的目光打量她，說出來的話雖然不算刺人但也稱不上好聽。反觀江遠叔叔的媽媽，倒還好些，對人客氣，也親切。有時周圍人都被這氣氛弄得尷尬時，她會出來打圓場。

顏宸還不懂得了解大人之間的矛盾，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讓事情因為他而變得更嚴重。所以吃飯時，看春晚時，他都克制自己安安靜靜地坐著，只有當別人問他話，他才會乖巧地回幾句。他想，這樣這個年就能安安穩穩過去吧。

可惜事與願違。

在陽台後面，媽媽以為不會有人聽到的話，他聽見了。

媽媽斷斷續續哽咽著，「你看他是什麼意思，他不喜歡我，我知道，可是我都為他生了孫子呀，他都還要這麼為難我？」

「他只是還沒氣過來。」

「……他給所有孩子都發了錢，獨獨不給顏宸發，就不是想做給我看嗎？我不夠格能得到他的錢，不夠入他的眼………」

「別這樣想，你知道的，顏宸的存在本來就很尷尬……」

後面的話顏宸沒敢聽，他接近於失落地走回客廳，在別人沒發現的角落裡，像什麼也不知道一樣繼續看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