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道山中一處隱蔽的洞穴之中，渾身布滿了血跡的杜夢一臉焦慮地走了進來，在那高處火把高築，一個青年男子正全神貫注地擺弄著手中的木製結構，看來便是於三白口中的杜荃了。

「哥，刺殺失敗了。」杜夢想了想，還是坦白道。

誰知杜荃全然不在意，只是稍稍抬了抬頭，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機關上去，「失敗了就失敗了吧，於三白身邊有秦朗保護著，不是你能殺的。」

「那你還叫我去殺！」杜夢微微發怒，看來這個哥哥明知道自己是敵不過那秦朗的，竟然還叫自己去行此危險之舉，他心中可有半分關心過自己這個妹妹？

杜荃蒼白的臉上閃過半分狡詐，「這樣於三白就自以為聰明地認為我們是怕了他，等著我們主動出擊呢。他是個聰明人物，可惜遇上了我。」

「那哥你就絲毫不擔心我的生死嗎！？」杜夢心中的疙瘩依然不能消解。

杜荃瞟她一眼，「我算過了，你的生死只是在七三開。」

接著，他再也不理杜夢，捧起他的機關往洞穴深處走去。

杜夢在他背後靜靜地看著這個哥哥的身影在黑暗中消失，撫了下手臂上還在流血的傷口，嘴邊露出一絲不被人察覺的苦笑。

夜色如巨大的簾幕，沒有星星沒有月亮，只有幾片深色的烏雲，襯著地上官道旁幾根枯死的樹幹。

「這就是平信城了。」秦朗給身前的於三白說。

面前這座不大不小，城牆不高不矮的城市看起來很普通，可那緊閉的城門，四周深挖的戰壕，無一不顯示著它在警惕著什麼。

「是秦將軍的軍隊到了！開城門！」

城門轟轟地打開，厚重的灰塵從上面「刷刷」地往下掉，可以見得是有許久不曾開過了，這種現象唯有在戰亂時分孤城固守的時候才會發生，而如今發生在一座處於秦玉國腹地不曾受戰亂之禍的城市裡，可見這地區的匪禍是有多麼嚴重。

待大軍慢慢進了城，平信城的太守李立童，一名身形佝僂，衣著麻布，卻又正氣凜然的老頭前來相迎，他見著秦朗不卑不亢，眼中有喜色卻非狂喜，字正腔圓道：「下官恭迎將軍。」

秦朗點點頭，早已聽聞李太守兩袖清風剛正不阿，在平信嘔心瀝血對付山匪多年一直毫無怨言，可以說把這老半生都給了平信百姓，是這秦予國內不可多得的好官。

「什麼？路上那山匪竟然去刺殺二位？」李立童陪著兩人往太守府走去。

「嗯，李太守，聽說這山匪一向固守歸道山，除非緊急情況和外出掠奪，極少出山，這次刺殺，我覺得倒是反映了他們內心不安的信號。」於三白皺眉道。

進了府內廳堂，李太守讓二人上座，自己立於一旁思索甚久才道：「先生所言，難道是要引蛇出洞？」

「對，既然他們那麼想殺我，我便創造機會讓他們殺好了。」於三白道。

可秦朗一聽這話急了，這明擺就是要以自己為誘餌啊，「不行，我不同意。」

這話語中怕到骨子裡的擔心被李太守聽得一清二楚，抬起渾濁的眼眸悄悄審視著二人的關係，於三白注意到李太守的眼神，趕緊說：「將軍，為君主效力乃是情理之中，義無反顧之事，何必呢？」

秦朗也知道外人在場，不宜表現太多，才道：「這事今晚回去你我再商議吧。」

李太守人雖老卻絕不腐朽，也清楚自己此刻在場略顯多餘，緩緩道：「那便請將軍和先生先在府中休頓下來，明日再議剿匪大事吧。」

「多謝李太守了。」

於三白回房，秦朗也急匆匆地跟著他，一進去，就說：「我絕不允許你去當什麼誘餌。」

「你怕啥呀，這不是還會讓你偷偷保護著我嘛。」

「你知道我是多麼在乎你的。」

「在乎在乎，哈喇子都流我身上了，我當然知道你在乎。」

「那你就別去當什麼誘餌。」

「秦朗你必須知道，現在他們就盼著我死，千方百計想把我給殺了。如果我死，便是你再率一萬大軍來也未必攻得進那歸道山。所以我在他們眼裡必須死，也因此，我必須讓他們來殺我。」於三白繼續分析：「杜荃聽說不熟兵事和統帥之道，領隊作戰的都是他妹妹杜夢，所以我們只要抓住了杜夢，就勝了一半了。」

秦朗無言，抱著於三白的頭想要去吻他，被於三白以手掌擋住了，「別動，我還答應你呢，親嘴兒的事兒只能上床做。」

……

第二日秦朗和於三白就率了軍隊出發歸道山，在山腳下把山體圍了個水泄不通，並且讓人傳話給山中杜氏兄妹，讓其趕緊歸降，否則大軍壓境之下，必將嚴懲之。

那使者哆哆嗦嗦地給杜荃傳完此話，正要離去，誰知杜荃卻冷哼一聲：「殺了。」

「等一下哥！這隻是一個使者，你何必……」杜夢猛地站了起來，止住了手下的動作，她落為草寇，全然是因為受不得那些鄉下的官吏欺壓魚肉，可縱然為莽，她也一直希望莫濫殺無辜，僅僅能保全自身便足了，可偏偏自己這個哥哥，自私冷酷，心狠手辣，在為人處世上，屢屢與自己相悖，這讓得她內心早已不滿許久。

「妹妹你還是這般婦女之仁！殺！」杜荃驀然喝到，杜夢手指顫抖著，見了那大刀砍下，驚恐萬分瞪著眼睛的使者頭顱，在一片飛濺的鮮血中，與身體瞬間分離！杜夢不禁閉上了雙眼。

在那大營之中，於三白聽說使者被殺，不禁皺了皺眉，「這杜荃想不到如此得心狠。此等人物，能成梟雄，卻絕成不了煌煌大氣的英雄。」

「二者有何區別？」秦朗問。

「英雄那是霹靂手段，菩薩心腸，無情之餘更有慈悲之心。梟雄，徒有無情血和霹靂手段而已……」於三白忽然覺得自己扯遠了，「罷了罷了，不和你文縐縐的了，今晚我便要開始計劃。」

晚上，於三白領著十幾名騎兵以「巡視」之名外出，身邊沒有秦朗作伴。

「於三白單獨外出了，這可真是『千載難逢』得好機會啊。」洞穴里的杜荃哈哈大笑起來，「妹妹，你等下便領人去做做戲吧。」

杜夢想著杜荃跟她說過的計劃，不禁心冷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