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番外
小說: 你為什麼不穿褲子 作者:大二哥 字數:7988 更新時間:2019-04-26 09:22:19
高一。
今天是學校第二十六屆夏季開學運動會。太陽火辣辣的,白耳靠在樹上,看著操場熱火朝天的加油助威聲。
「鄒和加油!」
「啊啊啊,鄒和你好帥,我愛你!」
女生喊的,基本上都是這個名字,白耳好奇,也看向那個人。
他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金色的大眼,在陽光的照耀下如同秋天成熟麥田般的金髮,在黑髮黃皮膚的亞洲人堆里,很扎眼。他的腿很長,跑的很快,將身後的其他運動員,遠遠甩在身後。
白耳很渴,然而他沒有多餘的錢買水,教室又不能去,他只有轉移注意力,看著操場上跑動的身影。
看著看著,白耳入了迷。
他真的很帥。
眉梁高,鼻子挺,嘴角帶著陽光般的笑容。
溫度太高,白耳身體並不好,他頭有些暈,胃部隱隱作嘔。白耳坐下,不管地下多臟。頭靠著樹揚起,嘴巴張開努力吸氣,雙眼緊閉,眉頭微皺。
鄒和的視線很專註,一直看著前方,在路過白耳這邊時,無意中撇見一道纖細的身影,轉頭看去,一時愣了。
少年臉色蒼白,微微揚起頭露出修長細白的頸脖,他有些難受,小嘴長大呼吸,隱隱可看見裡面紅舌。
而且,他太瘦了。
校服中露出的鎖骨,細小而突出;半彎曲的腿,從校褲可以看見,細的像是一根竹竿。
「鄒和,你怎麼了!快跑啊!後面的人追上來!」
鄒和回過神,看了一眼白耳,再次跑起來。
實在太難受了,白耳睜開眼,手撐地起身,晃暈暈的去找班導請假。
他肯定中暑了。
白耳給班導請了假,班導讓他去校醫院買藿香正氣水喝。白耳看了一眼班導坐下抽屜滿滿三盒藿香正氣水,點點頭。
去到教室,白耳拿上自己用了三年的玻璃杯,去接了杯水。他接的熱水,喝了一半,身體就出汗了。
白耳趴在桌子上,慢慢的睡著了。
他再次醒來,教室空蕩盪的,沒有一個人。廣播里傳出校長的聲音,祝賀運動會圓滿結束。
然後又說了很多無關緊要的話,花了半個小時,接著副校長又上台。
今天是星期五。
白耳放學回家,背著藍色的書包,很久了,是他十歲生日,奶奶買給他的。
爸媽離了婚,各自組建家庭,他和癱瘓在床的奶奶,住在破舊的垃圾堆旁邊的小屋。
爸爸每月打五百生活費給他,兩百是他的,剩下是他奶奶的;媽媽第二個月打兩百,只是他的生活費,沒有奶奶的。第三個月,爸爸的五百才會打來。
他未成年,卡是爸爸的。
屋子很破舊,挨著垃圾堆,散發出難聞的氣味。
奶奶躺在床上,嘴裡的口水流的下巴到處都是,白耳放下書包,給奶奶擦幹口水,掀開被子,看她尿床沒有。
奶奶大便了。
白耳給她隔了一層布片,將布片丟在滿是污垢的鐵盆中,倒出開水瓶裡面的熱水,給奶奶擦幹凈。
奶奶是因為他變成這樣的。
只從爸媽離婚後,他和奶奶的生活一直過得很艱苦,奶奶靠撿垃圾拱他上學。
他讀國中的時候,沒有新衣服,不愛說話,雖然成績不錯,但同學都不願和他交往。
一個人在學校受排擠的生活太窒息,白耳不想讀,他和奶奶大吵一架出門,第二天回來,奶奶就變成這樣了。
爸媽知道,都怪他。
給奶奶擦幹凈,白耳端著鐵盆去外面,把布片洗幹凈,然後放在外面晾曬。
回屋洗幹凈手,開始做飯。
家裡還剩下半顆白菜,白耳從快見底的米缸中舀出半勺米熬粥,扳開白菜清炒。
油太貴,白耳放的很少。
白菜還剩下一半,奶奶吃不了白菜,他又吃得少,幾片白菜炒半盤,合著粥,夠他吃了。
給奶奶餵了粥,白耳才開始吃,然後洗碗。
房子雖然破舊,但挺大的,四十幾個平方,四間屋子。
白耳和奶奶睡在一個房間,裡面兩張木床,另外一間房隔成廚房,剩下的兩間,堆著瓶子和紙殼,還有其他能賣錢的東西。
洗了碗,白耳開始燒水,燒火的材料,是在垃圾堆撿的木頭。木頭都燃起來,他起身,將幹凈的校服換下,穿上破舊的T桖和臟舊的牛仔褲,去了垃圾堆。
他拿著一個麻皮口袋,瓶子紙殼或者木塊,有用的,全部放進口袋中。在垃圾堆中尋尋覓覓半個多小時,口袋滿了。
白耳費力的拖著口袋,回家。
將口袋中的東西分類,然後去看水。
水快開了,木頭也快燃盡。白耳等了一會兒,水完全開了的時候,他拿上兩個開水瓶,開始灌水。
鍋里的水還剩下一半,他舀進木桶,兌著冷水,溫度合適,抬進廁所洗澡,洗完,將校服也洗幹凈,擠幹水,放在窗口。
夏天溫度高,第二天起來,校服就幹了。
星期六學校活動,夏令營,全部同學必須參加。晚上還要在外面露宿。
白耳早晨起得早,蒸了一鍋饅頭,有七個,個頭大。他餵奶奶喝昨晚剩下的粥,剩下半碗,自己全吃了,然後用幹凈的紙,包裹饅頭,小心的放在書包里。
他用很久以前喝過營養快線的瓶子,灌上放涼的開水,和饅頭放在一起。
夏令營是坐車去城外的山上,顛顛簸簸做了兩個小時。幸好車裡開了空調,並不熱。
每個車都是一個班級的,白耳坐在最後一排靠窗,他沒想到,鄒和居然上了他們這倆車。
鄒和一上車,車內的女生尖叫,白耳看了他一眼,皺眉。
女生的尖叫太刺耳了。
見到白耳皺眉,鄒和朝著白耳走的腳步一停,然後被認識的拉住,坐在前面。
車開動了,白耳靠著座椅,昏昏欲睡。
下了車,基本到中午了,山上沒有餐館,學生都是自己帶飯。
大家都和自己認識的人待在一起,拿出精心準備的地布鋪在地上,倒出背包家長準備的美食,一同分享。
白耳看了一眼,背著書包朝人少的方向走。
他看見班導了,班導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山上吹著涼風,微微拂面,燥熱的空氣一下變得清爽。白耳靠著樹,從書包中拿出包裹饅頭的紙包,小心的拿出一個,吃了起來。
饅頭有些噎,他一邊吃,一邊小口喝瓶子里的水。
鄒和鋪好地布,看向白耳之前待過的地方,卻看不見人影。他將四周看遍,都沒有人。他坐在地布上,失落的看著包里他昨天選了一個小時的零食。
夏令營主要是玩,一起玩。
吃了午飯,各班的班導讓學生集合,然後開始做遊戲。
一個班的全部同學圍城一個圈,由班代和副班代開始,班代在圈外跑,副班代在一米遠的後面追,跑完一圈,若副班代還沒有抓到班代,班代可以將手中的沙包丟在一個人身後,被丟中的同學,必須起來作秀一個才藝。若是班代被抓住,則班代作秀才藝,然後反過來抓副班代。
被沙包丟中的同學,作秀完才藝之後,開始追副班代。
白耳面無表情的和同學手拉手坐在一起,然後鄒和又來了。
他擠開白耳這邊,坐在白耳身邊,拉著他的手。
白耳看了他一眼。
他們班代是個女生,特別喜歡鄒和,待會兒,肯定會被重點照顧的。
果然,班代跑了一圈後,沙包就要丟在鄒和身後,卻不想用力過大,滾到了白耳那裡。
見到是白耳,所有的同學都尷尬了。
班代跺跺腳:「這次不算,重來。」
然後班代重新跑,她這次,還是想把沙包丟在鄒和身後,卻再次滾到白耳身後。
第二次大家也沒說什麼,興緻缺缺的讓白耳起來作秀才藝。
白耳站起來,搖搖頭:「我不會。」然後坐了下去。
一時間,本來歡快的氣氛有些尷尬。
本來遊戲嘛,玩的就是一個開心,白耳就算不會作秀才藝,但是,好歹跑一圈吧?
鄒和打笑的站起來:「這樣吧,我作為這裡唯一的一個班外成員,來給大家唱一首歌怎樣?」
鄒和的人氣很好,不止女生喜歡,男生也喜歡和他做朋友。
他笑得開心,作秀兩隻老虎,一邊唱,一邊動作,除了白耳,幾乎所有的同學,都被他逗笑了。
然後,他代替白耳,追副班代。
他腿長,跑的快,才半圈,副班代就被抓住了。
然後,副班代作秀個才藝,在他被抓住地方的那個同學,被他追。
他們都笑得很開心,白耳卻一直面無表情。
鄒和也看出來了,他笑著問白耳:「我叫鄒和,你叫什麼?」
白耳沒說話。
鄒和毫不在意的笑,他又說:「在車上我看見你了,本來想邀請你一起吃飯的,轉眼,你卻不見了。」
白耳鬆開兩人握著的手,不顧在場所有人,走了。
鄒和怔怔的看著兩人握過的手。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看向鄒和。
鄒和笑了笑:「你們繼續,我有點事。」
鄒和走後,班裡的女生都開始埋怨白耳。
「平時不理人也就算了,現在好了,把鄒和都氣走了!」
「裝什麼裝,家裡沒錢沒勢的,喝水的杯子幾百年沒換過了,還自顧自做著高冷俠!」
男生也說,他們指著頭:「說不定,這裡有問題。」
「哼,看見他那張面癱臉就煩。」
「智商低的人,不會笑。」
「哈哈哈。」
其實,白耳就在一顆大樹後面,聽見他們的談話。
晚上露營的時候,出了問題。
學校發的帳篷,兩人一個,和白耳搭夥的男生,死活不願意和白耳睡一個,但是,多餘的帳篷又沒有。
白耳一直沉默,聽著他們說。
鄒和自己帶了帳篷,他來到這裡,讓白耳和他睡一個。
白耳搖頭,對班導說:「我睡車上吧。」
後來,班裡不管做什麼活動,都不叫白耳了,班導也不管。開始,鄒和幾乎每次都會去,讓班裡的女生一直猜測,鄒和是不是喜歡她們班上的某個女生,幾次後,他就沒去了。
白耳經常看見鄒和。
下課的時候,他會來叫班裡男生一起打籃球。吃飯的時候,也會從教室門口路過。
明明他們班在三樓,鄒和班級在二樓。
班裡的人都確定,鄒和肯定在暗戀班上的某個女生。
可這些都和白耳無關。
他依舊沒和這些人來往,成績也越來越差,班導找他談過好幾次話,若是期末還是這個成績,就讓他去八班。
他在的班級是三班,成績上中等的,八班,是全校出了名的最差。
白耳抿嘴說:「知道了。」
期末,白耳還是考的很差。
他去了八班。
鄒和也和八班的男生,有了交情。
白耳依舊經常看見鄒和,對他,也熟悉了起來。
在高二的時候,八班裡來了一個女生,成績很差,但長得清秀,笑起來兩個小酒窩,很甜。
她叫紀白。
白耳只知道這麼多。
某天下課,紀白來到白耳桌上,雙手捧臉,兩個酒窩笑得甜甜的,她說:「白耳,你真好看。」
紀白不算很漂亮,但她很耐看,眼睛像是有靈氣一樣,看著白耳。
白耳頭一次臉紅了。
紀白湊近他:「白耳,我挺喜歡你的,我們交往吧。」
白耳脖子都紅了,他沒有說話,收拾書包,慌忙的跑出教室,不小心撞到一個人,低頭說了一句對不起,就跑回家了。
鄒和愣愣的站著,嘴角露出的笑,有些傻。
星期一上課,紀白一直纏著白耳,說食堂的菜哪些難吃,哪些好吃,又問白耳,他為什麼不說話。
纏了兩天,白耳扛不住了,臉紅的對她說:「我不愛說話。」
紀白眼睛都笑彎了:「沒事兒啊,我話多,你話少,咱倆互補,而且我們名字里都有一個白,是不是天生一對呀。」
白耳看著她的眼睛,低聲「嗯」了一句。
紀白對白耳很好,她會帶著他逛校園他從沒去過的角落,周末,兩人會約好一起出去玩兒,吃小吃,擼竄竄了,累了,去網吧打遊戲。
偶爾,兩人還去網吧通宵。
這些都是白耳出錢,雖然白耳沒有談過女朋友,但也知道,和女生一起,都要男生出錢。
白耳喜歡她,很喜歡。
他以前攢下的錢,花了大半,卻沒有和紀白抱怨一句。
快期末的時候,紀白纏著白耳:「白耳,我喜歡一件衣服,但是沒錢,你給我買嘛,好不好。」
白耳問:「什麼衣服?」
只要不是高檔的奢侈品,他應該沒問題。
紀白拉著白耳,來到一個精美的櫥窗,裡面是一件外套,粉嫩色,特別適合紀白。
紀白拉著白耳進去,穿上衣服,說:「好看嗎?」
白耳點點頭。
很好看,紀白皮膚嫩,粉色的衣服,襯的她像是精緻的少女,美麗又靈動。
衣服888,還是打了九折。
白耳抿嘴,刷了卡。
買了衣服之後,紀白開始向白耳要很多東西。
白耳沒錢了,都沒有答應。
不知道第幾次,紀白問他:「你給不給我買?」
白耳沒說話。
紀白鬆開他的手,說:「是不是沒錢了?」
見白耳沉默不語,紀白輕笑一聲,拍拍白耳的臉蛋:「沒錢了還交什麼女朋友?白耳,咱倆分手。」
紀白轉身走了。
白耳有些恍惚,腳步無意識的動,他不知道自己跟著紀白。
紀白來到三班,走進去,站在講台,大聲說:「你們讓我交代的事,我做好了!」
「真的?你不會騙我們吧?他可是萬年冒不出一個泡,要讓他喜歡你,可是不容易。」
「騙你幹什麼,看我的衣服,他花了八百多給買的,還能有假。」
「才八百,看你樂的。喏,說好的一千塊,你收好。」
白耳之前只是心疼,現在卻是渾身發冷,他急忙的跑開,不想讓這些人發現他的蹤影。
學校到處都是人,白耳想哭,卻不會哭出來。
他來到校園花園陰暗的死角,蹲下,抱著膝蓋,臉埋在裡面,壓抑不住的眼淚流了出來,他忍不住哭出聲,肩膀抖動。
爸媽離婚後,除了奶奶出事,這是他第二次哭。
很難受,就像活生生將心挖出來,被人無情的踩踏。
身後突然一雙手抱住他,輕輕的在他耳邊說:「沒事了。」
白耳聽出來是鄒和的聲音,他沒有抬頭,此刻滿臉淚水,他不想讓別人看見。
經過這件事,白耳更加孤僻了。
上課的時候,經常見不到人,期末考試,在全年級倒數。
因為,白耳喜歡上了玩遊戲。
遊戲的世界,雖然是虛擬的,但它同時也是真實的,他是一串串數據,永遠不會騙人。
鄒和以為,他和白耳算認識了。
然而,他在校園碰見白耳,白耳依舊不會看他,更別提打招呼。
在和紀白分手一周後,距離期末考試還有八周,白耳爸媽沒給他打錢。
存款因為紀白花光了,白耳慌了。
他逃課撿垃圾,將屋子裡存下的所有廢品賣掉,有了兩百多。
他鬆了口氣,卻也不敢再去網吧。
這個月他吃的很節省,很多時候,他餓,只有喝水。他以為,第二月媽媽打錢來,會好很多。結果,第二個,卡里還是沒錢。
給奶奶熬粥,讓她吃了之後,白耳才會吃,然而在學校,白耳基本上,一天只有兩個饅頭。
他餓的狠了,走路都是打飄。
聽說紀白,因為家裡的事,退學了。
在白耳以為自己快餓昏的時候,他課桌里,出現了一便當菜。
快餐盒,打開,裡面有紅燒肉,還有合著紅燒肉的土豆。
白耳什麼都不想,就想先讓自己吃飽。
最後,他將快餐盒舔了幹凈,丟在垃圾桶,惴惴不安的等待飯菜主人。
第二天,飯菜又來了。
白耳還是沒忍住,吃了。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白耳知道,是有人給他的。
爸爸打錢來,他也不再吃課桌裡面時不時出現的飯菜,後來,也沒送了。
很多時候,白耳都會遇見鄒和,鄒和每次都和他打招呼。
白耳不想理他。
因為鄒和看見他哭過。
暑假的時候,白耳滿十八了,他去找兼職。
他聽很多同學說,酒吧的工資最高。
酒吧負責人笑意盈盈的看著他:「成年了?」
白耳點點頭。
「以前做過嗎?」
白耳搖搖頭。
「會說話嗎?」
白耳:「會。」
負責人笑道:「做咱們這行的,靠的就是嘴和臉,會說會笑長得好看,你長的不錯,笑一個試試?」
白耳扯扯嘴角,卻笑不出來。
負責人說:「挺不錯的,你留個電話,若是合適,三天內打給你。」
白耳留了垃圾堆外面小賣部的電話,回家等了三天。
他時不時的去小賣部蹲點,一直沒有電話打給他。
三天過後,白耳在雜亂的小廣告牆,看到一個發傳單的。
一天一百,必須做滿半個月。
半個月下來,就是一千五,而且還沒有特殊要求,只有成年就可以。
白耳去了。
他做了半個月,找老闆要工資,老闆威脅他一頓,沒給。
白耳去網吧了。
他沒日沒夜的通宵刷怪,網吧就在家附近,給奶奶餵了粥就去網吧,晚上一直沒有睡覺,三天,終於刷了一個黃金武器,透過交易行賣掉,有五百。
白耳從網吧出來,白日的光讓他有些不適,臉慘白的像是絕症病人。
他從卡里取出五百塊,去農貿市場買了一條魚,回家熬湯,和奶奶一起,美美的喝了一頓。
暑假,白耳除了回家給奶奶做飯,一直泡在網吧。他透過刷boss爆武器,賺了整整五千。
白耳更瘦了,他的骨架小,臉看不出什麼,脫了衣服,卻像一副骨架。
開學了,白耳偶爾去一趟學校,大多時候,還是在網吧。
越來越多的人靠著刷武器賺錢,武器越來越難刷,他靠著遊戲賺了六千,遊戲就破產了。
他又試著玩其他遊戲,卻被抓了漏洞,反騙了兩千。
白耳揣著四千,沒敢玩遊戲了。
他懂得見好就收。
他開始乖乖的上學,因為有錢,時不時的買些肉回家燉湯。
十八歲,還在長個子,白耳腳筋開始抽,他很多時候,晚上抱著腿,都睡不著。
從一米六一直長到一米七五,白耳身高停了下來。
他看著更瘦了。
不管穿多小的衣服,都空蕩盪的。
鄒和看不下去,他在家學了很久,做了白耳愛吃的紅燒肉,在校門口攔住他:「我看你太瘦了,這是我自己做的紅燒肉,給你吃。」
白耳不想理他,鄒和卻攔著他不讓走。校門口的人越來越多,白耳不想和鄒和扯上關係,他接過飯盒就走了。
之後,鄒和天天給白耳送飯,鬆了幾次,白耳不好意思,每次都會說謝謝。
鄒和笑得特別溫柔。
期末之後,白耳爸爸回家一次。
他爸爸做生意破產了,所以白耳高三的學費,他付不起,讓白耳找他媽去。
白耳沒去。
他開始找工作,發傳單他不會去做了,酒吧類似的服務行業不會收他,去工地別人嫌棄他瘦了。
白耳去賣保險。
他不會笑,領導就給他們新來的這些做培訓。
不會笑不要緊,但一定要會說。注意了,說話要幽默,給顧客好感,逗得他們開心了,自然就想買保險。
白耳聽得半懂,他去網吧查什麼叫幽默,看了很多段子,葷的素的都有,記在腦子裡,然後用這些和顧客交流。
你為什麼不笑,很多顧客都會這樣問。
白耳說:「沒辦法呀,我面癱。」
然後顧客就笑了。
白天白耳裝著幽默,和同事關係還算不錯,晚上,他看著黑黑的屋頂,總在想,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心裡壓著很多事兒,卻不能和別人說,後來,越來越多。
顧客很多時候,都是蠻不講理的,他們心情不好,看見推銷保險的,就是一頓罵,有時,看見白耳面癱臉,火氣更甚。
做了保險半年,白耳遇到一個脾氣暴躁的客戶,罵了他,還打了一頓,去公司投訴了他。
客戶一直鬧,白耳被解僱了。
他回到家,卻發現家門被暴力砸開,裡面的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奶奶躺在地上,沒了聲息。
他平時都習慣把卡和現金帶在身上。
他抱著奶奶的屍體,雙眼茫然。
鄒和來了,還帶著三班和八班的一些男生。
白耳家又臟又亂。
男生看著白耳的目光異樣。
他們甚至在小聲討論,這裡太臭了,而且旁邊還有個垃圾堆,說白耳不會是靠撿垃圾長大的。
鄒和對他們吼:「都說什麼,給我滾出去!」
鄒和從來沒有發過脾氣。他不管對任何人,都是笑,禮待紳士,溫和。
男生嚇到了,看了白耳和鄒和一眼,全部捂著鼻子出去。
鄒和喉嚨動了動,看著白耳,想說什麼,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白耳抬頭了,他輕輕對鄒和說:「你也滾出去。」
白耳奶奶死了,他爸媽回來一趟,匆匆安置後,又匆匆的走。
白耳覺得自己生病了,很多時候,他明明睡在床上,一覺醒來,卻發現自己拿著刀在廚房。
他有時候出門,周圍的鄰居看他,都是異樣的眼光。
賣保險大半年,白耳成績不上不下,但也存了將近一萬,加上遊戲里賺的四千,爸媽每月打來的生活費,還剩下一萬五。
自從奶奶死後,他爸媽也沒給他打錢了。
白耳自己辦了一張卡,把錢存在裡面,然後花了五千買一台電腦,一千安裝網線,開始沒日沒夜的玩遊戲。
他熟悉了一款角色扮演的遊戲,開始升級很難,後來找到訣竅,慢慢容易。他看見世界裡喊代練賣金幣的,腦子轉動,也開始做起了代練和倒賣。
開始並不好做,一個月只有十幾塊錢,後來慢慢的客戶多了,能賺到幾百塊。
只是,白耳感覺,自己有些不對勁。
家裡的東西,莫名其妙的失蹤,門窗是好的。有一天早上起床,他甚至看見菜刀在枕頭上,他的頭,睡在菜刀上。
白耳將家裡的刀具全部鎖了起來。
可是沒用,他每天早晨醒來,床上都有一把刀,甚至有一次,一把小刀刺穿了他的手。
白耳將家裡的金屬刀具全部賣了。
他早晨醒來,終於沒有看見床上的刀。
就這樣過了三個月,他家這片地,要開發了。
房地產商很大方,給他們租了一棟樓,讓他們搬進去住。
白耳家的地皮大,房地產商許諾,給他兩間房子。
白耳和陌生的人住在一起。
他開始覺得焦躁,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他止不住的感覺手癢,想做些什麼,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麼。
終於有一天,白耳殺了人。
是一個男人,他在打自己的媽,白耳拿著菜刀,在他身上砍了十幾刀。
等白耳回過神,發現自己殺了人。
他驚恐的丟下菜刀,跑回家裡關上門,躲在被窩裡瑟瑟發抖。
警察來了,以殺人的罪名,將白耳鎖在監獄。
但過了幾天,又將他關在另一個地方。
那裡一片白,房間裡面空蕩盪的,除了床,就是一面上鐵欄的大窗,他白天有八個小時可以玩電腦,到了時間,必須睡覺。
開始幾天很好,後來,白耳睡覺,他們都會綁著他。
白耳只有從電腦上,才能看見時間。
好像過了很久,有幾年了。
白耳生活的很好,他不用做飯,會有人給他送,飯菜非常好吃,特別是每天中午的紅燒肉。
有一天,他睡過去,朦朦朧朧聽見一個聲音。
「你最喜歡什麼顏色?」
白耳想了很久,才說:「藍色。」
奶奶喜歡藍色的布衣,給他買的書包,也是藍色的。
那個聲音悠遠綿長,他說:「不,你喜歡金色,很喜歡很喜歡...」
他說了很多遍,一直回蕩在白耳腦海,白耳最後無意識的跟著說:「對,我喜歡金色,很喜歡很喜歡...」
聲音說了很多話,多到白耳忘記了。
他彷彿在為白耳編織一場夢,究竟是什麼夢,白耳也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