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四目相對，心驀然間慌亂了起來。

回過神，萬三才發現自己該下場了，竟然在戲台上失了神，還真是從未有過的情況。這少將的眼中，總是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明明自己的規矩在這兒擺著，這長沙城裡不少富商巨賈，哪一個都是按照自己的規矩來，就這個少將軍，由著自己的性子。

前幾次自己都已經拒絕了少將的求見，想著少將軍應該知道了自己的意思，未曾想，昨日竟然直接前來，還真是有些讓人捉摸不透。

「小十，倒杯水來。」

萬三覺得自己嗓子有些幹癢，怕是昨天吹了太久的風，今兒一早又這麼出來，受了冷氣嗓子不舒服了。下一場自己可是有打戲，萬一出了聲兒，那就有些不太好了。

「三爺，您喝口水潤潤嗓子，這天兒冷，您今兒個就不該自己個兒過來。」

小十有些擔憂，這萬三爺的身子，看起來就是那麼嬌弱，要是一不留神兒就傷著了，這掌櫃的可是要鬧騰好些日子了。

「我知道，我會注意的。」

萬三喝了口茶水潤了潤嗓子，溫熱的茶水劃過有些幹癢的嗓子，瞬間就舒服了不少。

外面兒咿咿呀呀正唱著，正巧是孟良和焦贊正計劃著，用箭來換降龍木。鑼鼓聲響著，聽得萬三耳朵里，感覺有些聒噪。

這會兒子，竟然覺得有些頭疼，看來，戲樓里的日子，自己也是有些煩了，每天聽著叮叮咚咚的鑼鼓聲，聽都聽膩了。

可是，自己就有著這麼一副嗓子，除了唱曲兒，自己還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如今這世道，做點兒別的也沒那麼容易，自己還有老於和玉兒要養活，這兵荒馬亂的，唉……

「三爺，少將送禮來了。」

「不見……」

萬三頭疼的緊，誰也不想見，這少將軍還真是夠挑時候的，今日早上言語中的拒絕之意，難道他還不明白？

「不是，三爺，少將軍並未前來，只不過讓副官送來了東西，給您擱到一邊的屋子裡去了。」

小十有些尷尬，這三爺，怎麼就一會兒的時間，竟然有些不耐煩了？難不成，三爺知道少將軍要做什麼？

看著三爺這樣子，不用想也知道，三爺可是最煩別人闖後台又送禮的，這少將軍昨兒個闖後台，硬要見三爺，三爺沒的辦法，也就隨了少將軍。今兒個，少將軍又送禮，不由分說，直接就將東西放到了一邊兒的屋子，自己連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出來，人就不見了蹤影。

「哦，那就放到那裡吧，等著到時候送給旁人就好了。」

萬三那些煙熏的筆，描了描眉眼處一點兒的缺憾。透過銅鏡，看到小十有些難看的臉。

「怎麼了？」

「這……好歹是少將軍給的，若是隨便給了旁人，若是少將軍不知道還好，若是知道了，只怕少將軍他……」

雖說嬴壬在長沙城出了名兒的好脾氣，可是，這長沙城裡，誰也沒有拂過少將軍的面子。三爺對少將軍一次兩次，估計少將軍也不會放在心上，若是這次……

「既然是送與我萬三的，那就是我萬三的東西，是我萬三的東西，我想送給誰自然就能送給誰。少將軍也不是小肚雞腸之人，聽我的吩咐就好了，下去吧。」

小十還想說什麼，可是看著萬三的臉色，硬生生咽下了自己想要說的話，轉頭走了出去。

見小十走了出去，萬三捂著自己的額頭，「這個人，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一轍戲唱完，萬三回了後台，將自己臉上的油彩卸了下來。被油彩覆蓋住的臉龐，瞬間就露出了原本的模樣。

白皙的臉蛋兒，因為用力的搓洗有些發紅了，倒是更顯得嬌俏幾分。

小十見萬三卸完了臉上的油彩，遞上了一杯熱茶，今個兒三爺的嗓子有些跑音兒，旁人是沒聽出什麼，自己跟在三爺身邊這些日子，可是聽出了。

「三爺，您多喝點兒水。」

萬三接過小十遞過的茶水，慢悠悠的喝了兩口，感覺的嗓子舒服點兒了，面色上也沒那麼蒼白了。

「還是小十眼力好。」

被萬三這麼一誇，小十的臉上飄出兩片緋紅~乍一眼看去，竟然還有些許的可愛。

「三爺，您這麼說，小十了就不好意思了。不過，明個兒，您還是讓於伯送您過來吧，這天寒地凍的，您若是患了風寒，不知道掌櫃的又會怎麼折騰這下面兒的人呢。」

這戲樓，過來聽戲的人多，但是多數都是為了萬三的名氣才來的，若不是因為這個，誰會來這個戲樓。當初這戲樓，險些就要垮了，幸得掌櫃的找來了三爺，這才能起死回生，在長沙城站住腳跟兒，成為今天這副盛況。

「得，誇你兩句你還和玉兒一樣了，啰哩啰嗦的，成，我知道了。」

萬三笑了笑，這小十有時候和玉兒那丫頭還真有些像，尤其是教育人的時候，那眼神兒，彷彿自己不聽就會將自己吃了一樣。

「嘿嘿……瞧您說的，小十哪兒能和玉兒姑娘比啊，玉兒姑娘可厲害著呢。小十，最多也就抵的上玉兒姑娘的小拇指罷了。」

小十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這三爺就是這般，整的自己倒是不好意思的緊了，不過，三爺這脾氣還真是好，一般的戲子，對著侍候自己得小廝，哪一個能和三爺這般的脾氣。

「混賬！我不是讓你輕點兒麼！你當我的臉是糍粑麼？這麼用力！」

「對不起，對不起，小的手拙，傷了主子的臉，主子恕罪。」

突然的喧鬧聲，吵的萬三有些頭疼，這後台向來都是安靜的地方，萬三喜愛安靜，整個戲樓里的人都知道。這突兀的訓罵聲，所有人都看向的那一邊。

原來是那個新來不久的戲子，小廝擦臉的時候不小心力氣大了些，戲子的臉上有些泛紅了，恐怕是有些疼了。

小廝跪在地上，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連頭都不敢抬起來，不停的磕著頭。

萬三看著這一幕，皺起了眉頭，萬三最見不得這樣的事兒。雖說主僕地位不同，但是這樣的事兒，怎麼著都是不應該的。

「路倪姑娘，不過是小事兒，說兩句就好了，何必這麼動怒？」

萬三皺著眉頭，看著跪在地上的那個小廝，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這小廝好像是叫蓮兒來的，也是隨著這個路倪一起來的。

「三爺，這是要管閑事兒了？」

路倪有些囂張看著萬三，眼神中帶著些許的不屑。路倪看不上萬三，還有萬三那些所謂的規矩，不過是登台的戲子，竟然還這麼多規矩，還真當自己事什麼貞潔烈婦一般了？

「路倪姑娘說的哪兒的話，萬三隻不過覺得，這蓮兒也是可憐，路倪姑娘不用這般，說兩句就好了。」

萬三說完話就轉身出去了，完全沒有看到身後路倪的臉色，一副醬菜色，死死的盯著萬三的背影，小十看著心中有些突突。

「三爺，你慢點兒，您的披風，外面兒且冷的厲害了……」

「這個萬三……」

路倪滿嘴的銀牙都快咬碎了，看著萬三的背影消失在面前，又狠狠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蓮兒，狠狠的踹了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