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十八，北里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唐三葉站在北里的渡口邊，看著片片飛雪落入清淺的河中，一瞬間消失不見，但很快，又有新的飛雪落下來，周而復始如同飛蛾撲火。

她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雪花觸及溫熱的掌心化成了水，涼涼的，她很中二的想，是不是融化了雪花的河水也會感覺很涼。

而此時，即使在冬季也穿得很有風度的阿止像個小老頭似的從船上下來，走了兩步後，癱倒在青石階上奄奄一息，他的頭埋在雙臂間，修長細瘦的無力揮了揮，「為什麼不阻止我？」

微軟的低沉嗓音里滿滿都是抱怨。

唐三葉聞言，走過去蹲在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輕鬆一提就將大半個身子靠著青石階的人撈進了懷裡。長手長腳的阿止掛在唐三葉身上，頗為怪異，就好像掛了一隻長臂猿。

唐三葉拍了拍他的背，算是安撫，「你不是說你從來沒坐過船嗎？」

阿止又往她懷裡縮了縮，泄憤似的緊緊錮著她，哼哼了兩聲，「你沒告訴我會暈船。」

得！還是她的不對了。

唐三葉翻了個大白眼，就著身上掛著人的姿勢，接過船夫遞過來的行李，一手攬著人往阿止家走。

「那……明年騎馬回來怎麼樣？」

「我給你買頭毛驢，還買馬。」

這一年，是唐三葉認識阿止後的第一年。

這一年，阿止陪著她走遍了大江南北。

……

唐三葉猛地睜開眼睛，入目是一片漆黑不見五指，等適應了這黑暗，她才站起來往自己房間走。

經過路拾風房間的時候，從門縫裡透出來的光亮和細細的低語聲讓她停下了腳步，她推開了些許門往裡看。

這一看，她看到了顧止，眉眼低垂溫順的模樣，像極了當年的阿止。

穿著白色襯衫的顧止愁眉緊鎖的翻著本書，抱怨著路家書籍的晦澀難懂，就算有路拾風在一旁解釋專業名詞，還是不太懂。

最後路拾風被他問得煩了，把人趕了出來。

唐三葉靠在門口的牆側等他，顧止一出來就被她發亮的金色眸子嚇得失去了尖叫的聲音，為了防止他突然叫起來，唐三葉還是捂著他的嘴把人拉到了一邊。

「止止，你想學除妖術？」唐三葉開門見山的問。

顧止一愣，下意識用看白痴的眼神看著她，其實他是在查資料，只是唐三葉神來一筆，他突然不想回答了。

於是，他點點頭，又搖搖頭，沒有明確表態，「你覺得我有天賦嗎？」

唐三葉愣，她猜不透顧止的心思。

可她可以肯定的是，顧止並不是想學除妖術，又和路拾風走的這麼近，目的地大概只有一個——她唐三葉。

唐三葉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顧止懷疑她很久了，從北里開始。

顧止借著從玻璃窗透進來的月光，看見唐三葉凝重的臉，笑道：「你不用太緊張，我只是覺得，我該知道一些事。」

「關於……我個人的，但或許這會牽扯到你。」

顧止從來沒想過隱瞞什麼，他覺得既然牽扯到兩個人，那麼就坦白，反正遲早都會知道。

唐三葉站在原地默了良久，逃一般的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