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錢同面露難色說道：「這雲南白藥是療傷聖藥，相當珍貴，陛下無故求取，只怕太後不應。」

「不應？！朕要也不給麼！」

錢同不敢不答，又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垂下頭去。符尋樂氣急敗壞的笑了笑了說：「好好！那這樣行了吧！」

話音未落，只聽「砰」的一聲巨響，符尋樂將自己的腳不留餘地的踢向龍案，其用力之猛，使得撞擊之聲久久回蕩在飛霜殿內。

「陛下！」

這一撞可將錢同直接撞得魂飛魄散了！他是萬萬想不到陛下為了藺清沼可以對自己下手這麼狠！

「陛下您！」

「還不快去水雲宮！難道你沒看見朕受傷了麼！」

符尋樂是當真吃痛了，抱著自己的腳，疼得齜牙咧嘴的。

「是是是！」

錢同嚇得屁滾尿流，手忙腳亂的應道：「奴才這就去！奴才這就去！陛下切要保重龍體啊！」

看到錢同連滾帶爬的跑出飛霜殿，符尋樂的嘴角露出了得逞的笑容，自語道：「你不要太感動哦！先生！」

就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小孩子，符尋樂一想到藺清沼對自己感激涕零的樣子就想手舞足蹈了！要不是腿太痛的話！

艾瑪，早知道就踢輕一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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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陽光在午後格外的溫暖。沒有夏日的蟬鳴，映照著雪後晴嵐的金色光暈，在檀木雕刻的九龍戲珠書案上刻下道道光影。

書房正門的牌匾上，用金字刻著「黃金屋」三個字。那是符尋樂還只有五歲的時候，自己把著他肉嘟嘟的小手，一筆一劃寫成的，字跡歪歪扭扭，他卻嘟著粉嫩嫩的小嘴指揮著小太監們將這三個字鐫刻下來，成了書房的牌匾。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人能夠從書本中獲得的智慧，並非只有金錢和愛情。

藺清沼隨意的翻著手中的卷牘回憶著他與符尋樂之間的過往種種，書房的門吱呀著應聲開啟了。

藺清沼立即整理好思緒站起身來，急趨幾步端跪於來人跟前。

即使這禮是每天都要行的，但是他從沒有哪一天懈怠過。

不學禮，無以立。

藺清沼對符尋樂言傳身教著他們之間應該遵守的禮儀與道德規範。

這三綱五常的鴻溝，是他們之間永遠也跨不過去的距離。

符尋樂沒有讓藺清沼平身，而是直接走到了自己的書案前坐下。錢同則恭敬的跪在他的身側。

「今日又講《群書治要》麼，先生？」

符尋樂嘴角噙著笑意走進來，姿勢有點怪異，心情卻似乎不錯。他隨意地翻了翻書案上的卷牘，突然狡黠的笑了。

「前幾日先生跟母後彙報朕近日來讀過了哪些書，母後便讓朕將《群書治要》通篇背了一遍。」

這麼說著，符尋樂有些孩子氣的怨怪的瞪了藺清沼一眼，似乎是在責怪他向太後打自己的小報告。這眼角眉梢卻全都是甜蜜於這隻屬於兩人之間的小互動。

符尋樂心中盤算著當藺清沼看到自己為他弟弟求取的雲南白藥時，會有多感動。符尋樂相信人心不是石頭，一點一點的感動積累起來，總有一天會撬開他的心。

「今日不講《群書治要》。」

藺清沼施施然站起身來，走回自己的位置，從書架中抽出另一卷書，說道：「今日講《莊子·內篇·大宗師》。」

「哦？」

符尋樂有些好笑的輕哼了一聲，說道：「《莊子》不是很早就學過了麼？還是說今日先生要考朕以往所學？」

「不是考，」

藺清沼搖了搖頭，說道：「是講。」

符尋樂不解其意，只聽藺清沼念道：「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

「相濡以沫？」

符尋樂似乎是明白了藺清沼的意思，只是有些拿不準。

「魚尚能相濡以沫，況乎人哉？況乎陛下哉？」

符尋樂的眸子暗了暗，已經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了。

「先生是要教朕夫妻之道？」

「不是夫妻之道，是為人之道。」

藺清沼說道：「人處於世，父母至親也，手足至親也，夫妻至親也。陛下幼年失父喪母，更鮮兄弟，如今至親在側，如何不能相濡以沫？」

聽了藺清沼的話，符尋樂原本還算好的心情一下子又沉到了谷底，他一記眼刀直射錢同，愣是瞪得錢同虎軀一震。

「狗奴才！叫你亂打小報告！」

「老奴冤枉啊！」

錢同真是欲哭無淚了！

「並非錢公公。」

「不是他還能有誰！誰還這樣不長眼，將朕與皇後的私事拿來跟先生說？！」

符尋樂被窺探了隱私而變得相當憤怒的說道：「是的，朕就是責罰那個冒牌貨了，朕就是欺負他了！怎麼樣！他是朕的皇後！先生您未免也管的太多了吧！還是說先生也對朕的皇後別有用心？！」

藺清沼對雪痕出乎意料的關心實在是讓符尋樂察覺到了危機感。不明來由的，就是覺得打從藺清沼看到雪痕第一眼的時候，符尋樂就隱隱覺得很不自在了！

「非是微臣別有用心，只怕他人別有用心。」

藺清沼面對猜疑毫不變色，依舊是一副無懈可擊的樣子，說道：「陛下與皇後，當為天下夫妻之楷模。若是時時傳出陛下與皇後感情不睦，皇後無辜受虐，只恐於陛下聖名不利。」

「夫妻之楷模？！朕可不要和個男人做什麼楷模，如果對方一定是個男人，朕也希望那個人是——」

「陛下。」

藺清沼適時打斷符尋樂的話，義正言辭道：「皇後便是皇後，在高平郡主出現之前，您與他至少也應維持表面的平和。魚兒尚且可以相濡以沫，陛下如何不能做到呢？」

符尋樂搖了搖頭，冷笑一聲說道：「先生何以不將全文讀完，如此斷章取義？」

符尋樂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睥睨著跪坐於面前的藺清沼，念道：「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與其兩相痛苦的掙扎，不如大道兩邊，各走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