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耳光
小說: 纏情債 作者:世味煮茶 字數:2823 更新時間:2019-04-25 17:33:37
九重天宮裡,歲數最大的後土大帝曾說:「自洪荒時代之後,九州宇內就屬東海龍太子是最霸道的性子。」
當時在場的天帝眯著眼睛捋了捋鬍子,微微點頭。一旁侍奉的小仙婢將這話傳了出去,聽到的人莫不贊同。
就連東海龍王也說:「他那性子,我也奈何不得。」
於是眾仙又替龍王同情了一把。
卻說這東海龍太子,出生之時,數百蛟龍出水,騰空翱翔,天邊祥雲彌補,遠古梵音三日不絕,那陣仗竟比天宮太子更來的盛大。眾仙瞠目結舌之際,太上老君掐指一算,半晌才嘆了一聲:「貴不可言吶。」
眾人低頭一看命格盤,這龍太子竟是上古水神共工的轉魂。
傳說洪荒時代,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大打出手, 最後共工因打輸而羞憤地朝西方的不周山撞去,撐支天地之間的大柱斷折了,天地傾斜,出現了一個大窟窿,地也陷成一道道大裂紋,六界面臨一場浩劫。
而後女媧補天,洪荒時代結束。
共工那性子就已經如此傲氣,那麼這龍太子的脾氣倒也不奇怪了。
西方如來佛法大會時,曾遞了三次請柬到東海,而日日笙歌的敖晟從酒醉中迷迷糊糊地醒來,綉金的黑靴子將通報的龜奴一踢:「關我何事?」
神情語氣皆是不屑。
原本龍王的頭銜在天宮裡還排在八仙之流,可偏偏敖晟頭頂架著上古水神的榮耀,一身神力銳不可當,就連天帝也得多給幾分顏面。
所以九重天上才能看到一等一的天官元帥,倒過來給一個龍太子行禮的場面。
龜奴揉揉屁股,委屈巴巴地從懷裡掏出另一份請柬,低聲下氣:「太子……那這文曲星君的宴會,也一併回絕了?」
敖晟閉著眼睛扭了扭脖子,斜著一隻眼睛看了看那金色的請柬,道:「文曲,就是那個文縐縐的星君麼?」
龜奴頭冒冷汗,點了點頭。
「下凡做了幾年人,他倒是懂了些小聰明。」
可不是麼,金色的請柬,是邀請最上乘的賓客才用的顏色。敖晟向來不屑去宴席,天宮裡大多人也不會自討沒趣地去請他,而文曲雖知敖晟不會給這個面子,卻還將請柬遞過來,為的就是討個好、賣個乖,給敖晟看看他的誠意罷了。
良久的沉默之後,龜奴覺得手上一空,隨即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也好,我許久沒有找五極戰神練練拳腳了。」
聽聽,龜奴不禁替文曲星君的宴會肉痛一下,旁人去都是道喜的,這自家的主子過去活像是找晦氣的。
只是這話他當然壓在心裡頭不敢講,乖乖地叫來婢女,伺候敖晟更衣。
墨石鏡里,很快就倒映出一個身披暗夜鎏金的大襖,劍眉入鬢,眼神輕佻的身影。
文曲星君下凡歷劫回來,自然是想熱鬧一番的。他向來是個圓滑人,在天宮裡四處都關係不錯,因此收到請柬的天君能來的都來了,就連天後也命人送了兩本手抄經書來。
觥籌交錯,舞女仙樂,歡聲笑語總不斷。文曲星君是個文化人,自然宴會也不能太俗氣,曲水流觴一圈擺上,到了誰手裡,誰就吟詩或飲酒。
水杯剛轉了一圈,輪到文曲星君,他詩興大發,正想大展筆墨,就被旁邊的小仙奴抓抓袖子,附在耳邊說了句什麼,然後滿肚子的墨水頓時煙消雲散。
於是立刻整理衣冠,提著裙擺匆匆往外而去,眾仙看他臉色諂媚,還奇怪著呢,伸長脖子看過去,見是那龍太子,紛紛站了起來。
文曲星臉上笑著,心裡叫苦不迭,他哪裡知道敖晟竟真的會來,匆匆忙忙命仙奴擺上座,祈禱這位主別看出來。
敖晟落了座,二郎腿一翹,淡淡地說:「來的不巧,打擾文曲的雅興了?」
文曲星君忙擺手:「哪裡哪裡,龍太子肯來,那是我的福氣了。」
「既如此,那文曲就繼續作詩吧。」
「呃……」被敖晟這麼一斷,文曲如鯁在喉,哪裡還說得下去,只能幹笑兩聲,假裝頭疼,「哎呀呀,這我兩杯酒下去,腦子就不靈清了,我認罰,嘿嘿….」於是,一仰頭,喝光了酒。
白衣的舞女們翩翩起舞,婀娜多姿像是瑤池裡的白蓮花,顧盼回首,分外多情。稍微有那麼一兩個膽子大的,眼珠子往敖晟身上瞄過去,然後羞紅了臉。
敖晟嘴角邪魅一笑,盯著那些舞女貼珍珠片的小蠻腰,一伸手,將那個臉紅的小舞女吸到自己手裡,挑起她的下巴,可說出來的話就不那麼動聽了。
「你這身段,活像個海帶成精了。」
「噗——」不知哪個沒忍住的直接就噴酒了,大多數人還是死命地憋著,暗道這龍太子真是利嘴腹黑,氣不死人不償命。
一貫以來就有耳聞,敖晟看得上眼的就『調戲』一番,看不上眼的,就『戲弄』一番。那舞女羞得抬不起頭來,捂著臉就跑走了。
文曲見風使舵,擺擺手就撤了歌舞,只一味地添酒。眾仙們互相交談,只是誰都不敢那麼不長眼地去討敖晟的厲害了。
多喝了幾杯之後,敖晟便覺得有些無趣了,正想起身離開,就聽得一個聲音響起,那聲音輕靈淡然,竟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魔力,讓他又地坐了回去。
「雁黎因公來遲,還望文曲星君莫怪。」
大門一開一合,走進一個白髮銀衣的少年,眸色淺淡,像是崑崙山上的萬年積雪一般,他孑然一身站在那裡,彷彿天地萬物都與他格格不入。
敖晟自持眼界高遠,見過多少大人物,倒還真是第一次見到像眼前人這般清奇的風骨,暗黑的眸子加深了幾分,又將酒杯拿了起來。
「啊,是司雪天君來了,快請坐吧。」文曲招呼了一下,可他正忙著和武財神說話呢,沒發覺滿座之中除了敖晟的身邊,竟沒有多餘的座位了。
雁黎倒是神色淡然,環視了一圈,尋著空的位置就坐了下來,似乎絲毫都沒有注意到原本喧嘩的宴會,就因為他這一落座而變得安靜了。
文曲這才頭上冒汗起來,可是雁黎都坐下了,總不能再叫他站起來吧?可是雁黎的脾氣又是天宮一等一的冷,這兩位爺坐到一起,真不知道會變得如何。
敖晟斜坐在位置上,手支著腦袋,大膽而肆意地打量著雁黎的側臉。
約莫是察覺到敖晟的目光,雁黎微微皺眉,側臉看他:「看我作甚?」
「自然是因為你好看,」敖晟倒了一杯酒給他,眼裡帶著調笑的風情,「都說嫦娥是第一美人,可我看,你這個小天女倒是比她尤甚。」
他這話說的不輕不響,偏偏叫周邊的人都聽清楚了,嚇得他們碗筷都險些拿不住。
乖乖,感情這龍太子從沒見過司雪天君?
幾個天君臉色怪異地看了看雁黎,就見那個冰美人一貫無表情的臉依舊沒什麼變化,可周身清冷的氣氛倒是更低了幾度,拿酒杯的手也捏緊了兩分。再看文曲,他眼一閉,頭一扭,幹脆裝死人了。
敖晟看雁黎沒有反應,更是玩性大發,身體也傾過去,一手還撩起雁黎的一縷白髮在手中把弄:「美人喚雁黎,呵,往後,我可以叫你小黎麼?」
「啪!」一個響亮的巴掌,舉座皆驚!
眾人再裝不下去了,一個個瞪大了眼睛看著那二人,鴉雀無聲。敖晟還維持著方才的姿勢,只是臉被抽到一邊去,臉上的五指印昭示著始作俑者的憤怒。
雁黎冷若冰霜,站在那裡,拳頭握緊,因為他出離憤怒的起身,以至於桌子都被掀翻,佳餚砸了滿地。
文曲也再裝不得死了,連忙跑了過來打圓場:「這這這…這是怎麼了二位?可是文曲招待不周惹惱了二位?且看在我面子上,都寬寬心、靜靜氣……」
再怎麼慍怒,這都是別人家的宴會,雁黎自然不能太過撒氣,冷冷剜了敖晟一眼,道:「這位仙君喝醉了,我只是替他醒醒酒,告辭。」
然後拂袖而去。
「嘶……脾氣挺大。」敖晟轉過頭來,臉上的印子自動消下去了,他微微一動,發覺自己的手腳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被雪給凍住了,暗暗笑了一下,再一使力就破解而開。
他沒心思聽耳邊文曲絮絮叨叨的賠罪,好看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雁黎離去的方向,最後笑得諱莫如深,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