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扶風忍不住笑了，可是那笑在郁蘇看來卻有些刺眼。

「你今日也聽到那漢子是怎麼說我的了，你還覺得我是個好人？」

郁蘇低了頭，的確，這樣一個殺人魔，怎麼會是好人呢？一定是他自己搞錯了吧。

他久久不語，殊不知扶風一直在看著他，眼眸也越來越深，眸子里未名的情緒也像是漣漪一般。在那個時候，那樣的情緒，只怕他自己都不曾察覺。

郁蘇沉默了很久，終於輕聲道，「你為我師父辦喪事，一直很關心我，對蕭成他們也很好，我還是覺得你是個好人。」

扶風沒想到郁蘇會這麼說，自己也愣住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只道，「就算我殺了那麼多人，人人都恨不得我死？」

「扶風，你這人真奇怪」，郁蘇撐著頭看他，眼睛幹凈得就像是盛夏下過雨的天空，「你為什麼一定要讓別人覺得你是個壞人呢？」

「因為......」因為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個壞人啊。

屠戮了江南四大家族，殺了義父的左右護法，甚至逼著對自己恩重如山的義父歸隱......他怎麼會是個好人呢？

郁蘇看扶風答不上來，自以為自己佔了上風，居然大著膽子揉了揉他的頭髮，「你不要胡思亂想了，師父說憂思多慮對身體也不好，過幾天我陪你去萬劍山莊就是了。」

扶風有些難以置信，他其實也是個孤兒，明光待他雖好卻只是個嚴父，從未有過親昵的舉動。後來當了教主，人人敬他怕他，更不會像這樣......

說起來，對他這樣溫柔的，也就是一個郁蘇了。

雖然......扶風也覺得好笑，雖然只是因為郁蘇獃獃傻傻，分不清是非。

他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還有些不適應，不自覺地伸手握住了郁蘇的手。

郁蘇臉「騰」的就紅了，忙抽回手，「時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說罷端起餐具逃也似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扶風看著他的背影久久沒有回神，然後輕輕一笑，似有絲絲溫暖傳到指尖。

大概是因為郁蘇的話讓他心情很好，整個人都放鬆了，居然是一夜好眠。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他伸了個懶腰，梳洗穿戴後就下了樓。

那名為紅鏡的老闆娘正在撥弄算盤珠子，看到他笑了笑，「公子起得早，今日就要動身？」

扶風點了點頭，走到了她身邊，兩人雖話說的不多，卻也投機，因此也算是半個朋友了。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昨兒被打斷了，你可知道麒麟草的原委？」

「知道一些」，紅鏡笑道，「人都說麒麟草一直被收在江家，卻不知這麒麟草本就是魔教聖物。扶風教主，我說的可對？」

扶風看她狡黠的神情便也知道他昨日那番試探的小心思被看穿了，也有些不好意思。可他畢竟是個臉皮厚的人，呵呵一笑便也就帶過了，轉又道，「那你可知麒麟草為什麼會落到江家？」

「這也該是好幾輩前的事了。」紅鏡停下了撥弄算盤的手，轉身提起一直在溫的酒，斟了一杯給扶風。然後緩緩道，「大約七八十年前，當時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盜聖為了討好心上人江采芹，從魔教偷了麒麟草去。」

原來是這樣......

扶風點了點頭，忽又覺得不對勁，「七八十年前只怕你祖輩都還是小娃娃，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事？」

紅鏡豎起一根手指放到唇邊，笑道，「江湖規矩，教主不會不懂吧？」

萍水相逢，不問過往。

扶風也沒法子，慢慢喝完了杯中酒，又問了另一件事。

「你這茶樓的名字古怪，是為了什麼？」

紅鏡道，家有妙鏡，鏡里一生，鏡外一生，故曰兩生。

扶風摸不著頭腦，只覺得這話大有玄機，他思索不出個所以然來，郁蘇卻提著行李下樓了。

扶風看他個子不高卻背那般重物有些不忍，忙接了過去，兩人就草草用了早膳，便往萬劍山莊去了。

萬劍山莊處在中原洛陽，離兩生茶樓還有些路途，於是也就不再做耽擱，快馬加鞭趕到了洛陽，距所謂的英雄會還有七天。

這七天扶風和郁蘇也不敢貿然就去萬劍山莊，而是在洛陽城裡的客棧里住下，慢慢打聽消息。

萬劍山莊，顧名思義，自然是以劍聞名。

相傳萬劍山莊的第一任莊主是個鐵匠，後來外出砍柴的時候遇到了意外，不慎摔下了懸崖。誰知因緣巧合，居然在崖壁上的山洞裡得了一本鑄劍譜。

然後他照著劍譜鑄了一把劍就被當時江家的家主看中了，出高價所購，這才有了名氣，也有了和江家的交情。

所以萬劍山莊雖在江湖上早有威名，認真說來卻除了鑄劍沒什麼大本事，也難怪不敢藏著麒麟草了。

這萬劍山莊和的江湖門派不同，從來不愛爭個是非長短，只求明哲保身，安穩度日。這一任的莊主莫謙也是個溫和的人，想來若是扶風早一點得到消息，從他手裡拿到麒麟草是不難得。

怨只怨他要辦什麼英雄會，弄得他現在是進退兩難。

郁蘇說，要不就他去好言相求，莫謙是遠近聞名的善人，說不準會答應。

可是別說郁蘇除了是青石的弟子外沒什麼可說道的身份，這武林帖都發出去了，哪還能中途變卦？

這樣一來，郁蘇也有些著急，「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教主，您說該怎麼辦？」

扶風看郁蘇臉都紅了，安慰道，「我已經讓蕭成帶人過來了，到時見機行事就是了。」

「可是......」郁蘇道，「教主，我們沒有帖子，可怎麼進萬劍山莊？」

這兩天晚上扶風都夜探萬劍山莊，為了保護麒麟草，也為了不丟面子，萬劍山莊戒備森嚴，還真不是隨便就能糊弄的。

扶風思索了一會兒，道，「那就見機行事吧。」

郁蘇點點頭，轉身便要回房間，走到門口卻又突然轉身，攥著衣角，囁嚅問道，「蕭成他們來的話，你會不會......會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