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了。

阿衡拿著石子在地上劃了一道痕跡。殷墨有三十日都未回營了。

林揚似乎給他派了新的任務，他走得匆忙，阿衡有許多話都來不及同他說上一句。

他愣愣的坐在地上，周圍的軍領都有各自的事，前些日子戈壁之戰林揚輸了，終究是胡人的地盤，比不上他們對地形的熟練。

他一個太監，上不得戰場，抗不了重器。只能跟隨著伙夫給士兵們燒燒飯。他沒什麼可以說得上話的人，這裡的男子對他是很平和，卻也冷漠地與他劃分好了界限，唯一算得上熟悉的也就是那個葉雲了。

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籠罩著整個營地，冬日的漠北天黑得很快，夜色也更加的寒冷。

他有些恍惚起來，那種被排斥的感覺又強烈的出現了。

這會兒他終於為自己突兀地來到這個異界感到難過「早知道當初還不如死了算了。」阿衡把手中的石子仍了出去，悶悶道「都是些什麼破事。」

他一直覺得殷墨在漸漸地依賴自己，有些驕傲，那個孩子給他帶來的成就感太過於強烈，以至於讓他快要忘記了自己本來是怎樣的人。

似乎這樣看來是自己在依賴著他啊。除了殷墨他就沒有任何任何可以說信任和親近的人了。這裡他沒有血親，也沒有兄弟，真的是什麼都沒有。

他本就是個浪兒，該是要習慣於這樣孤獨的生活的，只是沒有支持的感覺太過於讓人難受了。

少時艱難困苦，委屈了弟弟。重生後他便就當殷墨是那個孩子般寵愛，只是現下看來，殷墨似乎是生氣了。

當然會生氣了，畢竟自己說了那麼過分的話。

可是那個時候回憶來得太過於強烈，以至於脫口就說出那些傷人的話來。那個笨蛋怎麼就那麼容易被那些話語給灼傷呢，明明知道自己是最不會叫他怪物的。

然而事實就是如此，他就那麼對殷墨說了。

他肯定很傷心。

阿衡沮喪的想到。

葉雲走上前來踢了踢他的屁股「你不睡覺了？」

阿衡搖了搖頭，獨自玩起地上的細沙來。

葉雲蹲下，看了看他一副很猶豫的樣子「要不我陪你玩盤飛行棋？」

「不要。你想玩去找老趙，圖紙在我被子下面。」

葉雲又同他聊了幾句，見阿衡心不在焉的樣子摸摸鼻子走了。

三十日了，連葉雲之前那麼討厭他都和他漸漸熟悉起來，殷墨同他那麼熟了，就不能原諒他一下下嗎？

阿衡坐在那裡胡思亂想，天色更黑了，營地里慢慢只有夜巡的衛兵還在外面，他這般徒然的坐著，也不再有人上前詢問。

本該如此的，他和他們都沒有任何關係。

阿衡盯住腳上的靴子，似乎能把它看出朵花來。不過為什麼那兩個仙人會說殷墨是星君呢，哪有這般小氣的星君…話說回來這個世界真是奇怪啊，連上古神獸都有……果真是活得久了，什麼稀奇的東西都能見到。

他思緒飄得很遠，又想起以前看的那些武俠電視劇，一個人默默的笑了。

突然耳邊傳來沙沙的步行聲，他剛想回頭看就被擁入了一個帶著寒冷的懷抱。

「我錯了。」殷墨沙啞低沉的聲音響起。熟悉又陌生。

阿衡呆住，不知該如何反應，只想看看他的模樣，身子還未轉過去就被殷墨阻止了「別看我，我害怕。」

「怕什麼…」他澀澀道「那日是我不對…我…」

殷墨捂住他的唇「我不該說那樣的話的。我能控制自己，真的。所以…你…」他嘆了一口氣，很是艱難的樣子「不理你，我做不到。」

阿衡把他的手放下來，幾番想轉過去都被制止了。最後殷墨索性把他整個人都給窟在懷裡「剛打完仗回來，你還是不要看我了。」

阿衡聞到他身上濃烈的血氣，張了張嘴又沉默了。許久他才幹幹的開口講起自己親弟的事來。

「所以那日我見你如此，就很是害怕。並非是真心要對你說那般話的。」

殷墨牽起他的一根手指，像之前那般細細的摸著，然後少年側過身子吻了吻阿衡的臉「我真是…」他把下巴擱在小太監的肩窩處低低道「雖然很為那個孩子難過，但真的高興得快要瘋了。」

被人猝不及防的親了一口，阿衡心裡覺得怪異，只是難得出現久違的溫情他也不好打破，更不敢詢問殷墨更多的話來，想了半天，避開了那日的事問道「將軍讓你去做什麼了。」

殷墨摸了摸他的臉漫不經心道「就去敵後做一些簡單的事。」

「這樣…」

阿衡覺得尷尬，又不再言語了。

殷墨一直抱著他更是沒有開口，兩人坐了好一會，阿衡才發覺這人已經睡著了。

他小心翼翼的轉過頭去，小皇子的臉上滿是血污，一記刀痕劃過鼻子。

又破相了。

阿衡在心裡嘆道。難怪不許他看，估摸著怕自己要罵他。阿衡抬手揉了揉殷墨的頭髮，這人怎麼就這麼傻呢。

他不敢亂動了，怕吵醒了身後累得不行的少年。三十多天的糾結與難過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心情也開闊起來。

幸好啊，他們能夠恢復以往的樣子。儘管不知道殷墨剛剛說在怕什麼，但是還能這般信賴他就夠了。

其他的事情他願意就告訴自己，不願意那又有什麼必要呢，都是沒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