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嫘陡然跪下去，「小仙失言。」

我仔細瞧了瞧她，心下分明有幾分怪異，但又說不出來。

人人都知我同縉曄情深，還有過婚約一事，那婚事是祖父親口應下的，以祖父的身份地位，一言既出，必是沒有隨意更改的道理。

思及此，我面上不禁浮出幾分冷淡，擺手道:「下去忙吧，我這兒不需要服侍。」

阿嫘喏喏的退下。

一整個下午，我都歪在那張雙人竹椅上，想我同縉曄、我同隱穆、甚至我同相識不久的寂離。

我同縉曄自然無話可說，除了二十萬年前他無故失蹤那樁事，我們之間確確實實算是琴瑟在御，默契的很。

而寂離這個人，情智未開，心眼也不壞，許是在我身旁待的久了，才對我生出幾分依賴來，算是清清白白的朋友。

至於隱穆……我單手撐額，另一隻手在椅背上無意識敲擊，突然想起經年前那個周身浴血、眼神倔強的少年來。

其實阿嫘說的不錯，隱穆對我，確是親近的過了些，只我一向逍遙自在慣了，不大在意規矩，方才便沒覺的什麼不妥，現在想來，委實有些逾矩。

「那個小仙惹你不高興了？」

我抬眼，寂離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旁，似乎也想坐過來，我不著痕跡的伸個懶腰，將身子移了移，佔了竹椅大半，寂離見此沒說什麼，在石凳上坐了，一副要同我促膝長談的模樣。

我腹誹著阿嫘跑哪去了，怎麼又把這魔頭放過來折磨我，嘴上卻說:「同阿嫘沒有關係，是我自己有心事，哪能去跟個小輩計較。」

寂離點了頭，剛想說些什麼，突然四周一陣晃動，我捂住胸口，一口血嘔出來。

有人襲擊結界！

我止住寂離想扶我的舉動，跌跌撞撞的起身，急聲高喊:「快！隨我出去，有人毀壞結界！」

這結界是我以自身修為所化，八荒神魔鮮有人動得了的，就連隱穆，也是因著修為強大，身上又有我的氣息，這才能悄然無息的進來。

北海岸上，狂風大作，天色暗沉，隱有幾分詭異。

東華抱著塗山凜一直狂奔，身後追著一隻長相奇特的凶獸，我出了結界，見此一幕，心裡大概有幾分瞭然。

應是東華急著尋我，繞著結界找尋進去的法子，這凶獸心急，索性邊追邊死命拍著結界。

我一揮手，暫且撤下結界，還在奇怪這凶獸是何方神聖，竟是動得了結界，也因此使我受到反噬。

東華循到我的氣息，瞬間就掠到眼前，身側寂離瞳孔微縮，幾乎出於本能的掠到我身前，半垂著眼，殺氣開始彌散。

我安撫的拍拍他:「是友非敵。」

東華這時已到近前，將懷裡的狐狸遞過來，眼眸隱約泛紅，我驚了一驚，他這是要……走火入魔！

「千闕，帶他回蒼淵！」

我頷首，示意寂離接過來那隻狐狸，瞥了一眼不遠處，脫口而出:「是……饕餮？」

追過來的那隻凶獸，竟是饕餮！

東華眼裡寒光大盛，言簡意賅:「我來善後。」

我有幾分擔憂，饕餮為上古四大凶獸之一，這名頭可不是簡簡單單說說而已，祖父還在時便待它們極其寬和，甚至每每渡它們修為，使得它們如今……

瞧了一眼寂離懷裡奄奄一息的狐狸，我心知絕不能再耽擱下去，東華身為東界之帝，祖父養子，本事也不容小覷，但願他能對付的了饕餮。

我低低開口:「軒轅劍，去助陣。」

再看了一眼東華泛著紅色的眸子，我不再回頭，毫不猶豫的帶著寂離隱入蒼淵。

蒼淵的結界是昔日阿爹所設，但凡心懷鬼胎，皆不能靠近半步。

我釋出靈力透入塗山凜身體，九尾只剩三尾，命垂一線，奄奄一息，皆是被饕餮所傷，我捏訣為他止血，喚凌霄說:「去取茯苓來，他傷勢太重，得先吊命，等東華帶回其他狐尾再想辦法。」

凌霄瞥了一眼寂離，見他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這才轉身去了。

趁這功夫，我在腦海里翻起這些年的八荒史，青丘狐塗山氏，天生九尾，這一代出了只無法無天的九尾火狐，屬狐君之弟一脈，得東華神尊眼緣，遂被收入東界，日日與神尊作伴。

我抽了抽嘴角，上次得了縉曄提示，我才曉得他同東華是那種關係，東華孤身一人幾十萬年，怎料挑了這麼一隻不知天高地厚的公狐狸。

塗山凜得了我的治癒術，自狐形變回人身，略微睜了眼。

見到我，他虛弱的笑了笑:「千闕神尊。」

我搖頭，止住他的動作:「現在別說話也別動，等東華回來，我為你接尾。」

塗山凜聽話的躺回去，費勁的開口:「東華他……可會有事？」

我安撫他:「區區一隻饕餮而已，東華不至於對付不了，況且我留了軒轅劍助陣，想是很快便能回來。」

寂離插了一句:「千闕，他的眼睛，有問題。」

塗山凜疑惑:「我的……眼睛……有什麼……」

我嘆了口氣，放柔語調:「不是說你，」隨機偏過頭，對著寂離低低的問:「我自是瞧的出來，依照你看，可會……」

寂離搖頭:「不好說。」

我心底亦是浮上一層憂鬱，其實在上古時候，神魔並沒有太大界限，只是種族不同而已。

但後來上古魔族都死的差不多，如今的魔域只是一些當初倖存下來的弱小魔族，以及後來衍生出的魔族，和墮入魔道的神仙。

三者之中，最可怕的算是墮入魔道的神仙了，畢竟前兩者都是種族區別，就像寂離，天生魔族，心智卻是懵懂，後者卻是失去神智走火入魔的人，神智全無，嗜血冷漠，以殺戮為樂。

我揉了揉太陽穴，默念著，東華，你可不要……千萬千萬不要……墮入魔道，毀了祖父對你的栽培和心血。

軒轅劍這時傳音過來，微微嗡鳴，我鬆了口氣，迅速傳音給東華:「穩住心神，打坐一會，軒轅劍為你護法，別忘了塗山凜還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