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又來做什麼

這一日傍晚五點鐘的時候，江歧君便帶著糯糯開車到了先前霍千帆打工的工地上。

三月份五點鐘已經有些暗下來了，不過工地上卻還在幹活，機器的轟鳴聲還不止於耳。

糯糯完全不明白他爸爸為什麼要帶自己來這裡，一手拿著草莓吮得津津有味，呆萌地看著邊上一直頭朝外盯著工地門口的江歧君，叫道：「爸爸，出去，要出去……」

江歧君轉過身來，見自己兒子吃得滿手草莓汁，忙拿了紙巾給他擦手：「你看你，臟小孩，吃成這樣……」

糯糯乖巧地攤開小手讓自己爸爸擦手，一邊還是睜著大眼睛看著他，執著地說：「出去，要出去！」

「你乖，爸爸就帶你出去走一走，好不好？」江歧君也覺得長時間坐著不舒服，他也不知道霍千帆到底什麼時候才能下班，只好帶著糯糯下車走走。

糯糯開心地說：「好的～！」

江歧君抱著糯糯下車，拉著他的手去散步，這邊是城南郊區，雖然附近是工地，但車比較少，也很少看見人，糯糯在城裡待久了，見這邊還覺得很新奇。

父子倆玩了好一會兒，天都要徹底暗下來了，江歧君以為今天是等不到霍千帆了，誰知道他剛抱著糯糯走到車邊，就看見工地的工人們都紛紛往外走出來了，他停住腳步，張望了一會兒，就看見霍千帆緩緩從裡面出來了，他穿著一件黑色的貼身V領長袖，夾克衫搭在肩膀上，烏髮有些凌亂，臉上應該是洗過了，幹幹凈凈的，難掩帥氣與精緻。他以前面上總是帶著笑，所以人看上去很親切很有朝氣，現在總是面無表情的，看上去冷漠，卻多了幾分酷勁。

江歧君心上柔軟，快步走向霍千帆：「千帆——」

霍千帆卻別過頭，仍是愛理不理的：「你又來做什麼？」一邊說，還一邊管自己往前走。

江歧君忙趕上他的腳步：「千帆，我想跟你聊聊……」

他說完，懷中的糯糯就因為他大步走而緊緊地抱住他的脖頸，緊張地叫道：「爸爸……」

霍千帆聽到這奶聲奶氣的聲音，下意識地緩緩停住腳步，轉過頭來，就看見一個三歲左右的小孩子正被霍千帆抱在懷中，那孩子粉雕玉琢的，看上去聰明伶俐，很是可愛。不知為什麼，霍千帆的心中卻突然有些失落與生氣，他問道：「這是你兒子？」

江歧君的手下意識地抱緊了糯糯，點了點頭：「嗯，是我的兒子。」

霍千帆冷冷地看了一眼他懷中的糯糯，便再也不搭理他，大步走了。

「千帆！千帆！」江歧君連忙追上去，可是霍千帆腿長，且故意走得快，他又抱著糯糯，根本走不快，他只好連忙上車，把糯糯放在後座的安全椅上，然後自己發動車子緩緩跟著他。

霍千帆自然注意到對方跟著自己，他也不去理睬他，以為過一會兒對方自己沒趣就會走了，誰知道等他上了巴士又下了巴士，都已經到城中村的出租屋裡了，對方居然又出現在自己面前了——江歧君抱著孩子，氣喘吁吁地站在了他家門口，仍是執拗地喊他道：

「千帆——」

霍千帆看他一眼，黑眸一絲溫度也沒有，管自己進屋了，正要關門，就見他忙上前擋住門，央求似的看著自己：

「我好不容易找到停車的地方追過來……」

霍千帆不知道怎麼的，心底就柔軟了一下，也不再關門，轉身進屋了。

江歧君知道對方是默認允許他進去了，連忙抱著糯糯進去。

城中村的房子自然又小又舊，而且非常陰暗潮濕，屋裡只有一扇窗戶，小小的房間里擠著一張床、一個寫字桌一張吃飯的摺疊小桌和一個小廚房，也沒多少傢具，連電器也寥寥無幾，不過還好，房間中倒是收拾得很整齊，也不臟。

霍千帆連看也不看他一眼，轉身到小廚房裡，燒水，取出掛面，樣子像是要煮麵吃。

江歧君見了，便上前說：「我來吧，你去坐著。」

霍千帆理也不理他，可是下一秒，懷裡就被塞進一團軟軟的東西，他低頭一看，正好對上那個粉雕玉琢的小粉糰子的大眼睛，那張可愛的小臉獃獃的，彷彿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疑惑地看著自己。

霍千帆下意識地收緊了手。

「糯糯，叫……叫叔叔。」

糯糯仍是睜大眼睛，好奇地看著霍千帆，嘴巴里乖巧而軟糯地叫道：「叔叔——」

霍千帆看著他，怎麼也凶不起來，他甚至在想，自己渾身臭汗，會不會熏著孩子？

一旁的江歧君熟練的下面，放料，那鍋里的面在他的手下似乎有了魔力，變得格外香氣四溢。霍千帆有些不知所措地抱著粉糰子，眼睜睜看著江歧君煮完了一鍋麵。

糯糯也轉著頭，大眼睛盯著自己的爸爸，還有那鍋香氣四溢的面。

江歧君將面盛出鍋，一轉頭，就看見兩雙極其相似的黑眼睛不約而同地看著自己，而見他看過去，大的那個猛地避開了目光，小的那個則開心地笑起來：

「爸爸，面面！」

「對，吃面面。」江歧君已經熟練地盛出著一大一小兩碗面，他將面放在摺疊小桌上，又拿出兩個雞蛋，迅速煎了兩個色澤鮮艷香氣撲鼻的荷包蛋，然後把兩個荷包蛋都放在了那隻大碗的面上。「好了，來，把糯糯給我，你吃吧。」

霍千帆也不做聲，將孩子還給江歧君之後就拿了筷子開始吃面，他只吃了一口，就覺得那面實在是美味，但是當著江歧君的面，他又不敢做出一副狼吞虎咽的樣子，只好壓抑著自己慢斯條理地吃。

江歧君坐在他對面，一手抱著糯糯，一手拿著筷子，夾起麵條喂糯糯。

霍千帆瞥見，愣了一下，隨即沒好氣道：「我已經這麼窮了，你還要蹭我的飯喂你兒子？」

江歧君知道，霍千帆絕對不是因為這點面跟他計較，他是意外自己居然不嫌棄他的東西，還把這東西餵給糯糯，又不好直說，因此鬧彆扭呢。他笑起來，俊美的臉上溫柔道：「他都叫你一聲叔叔了，你不會這麼小氣吧？」

霍千帆冷哼一聲，管自己埋頭吃面了。

真是奇怪得很，面是一樣的面，料是一樣的料，為什麼偏偏江歧君做出來的面跟自己做出來的完全不一樣呢？自己以前怎麼沒發現江歧君還有這樣的手藝？

也對，以前自己和江歧君見面不是上床就是上床，有什麼機會這樣面對面坐在一起還耐心地等他做飯？

想到這裡，他又有些疑惑地抬頭看了一眼正喂兒子吃面喂得歡的江歧君：眼前這個男人是自己以前的小情兒，現在自己落魄了，更何況他已經結婚，理該對自己避而遠之才對，為什麼卻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而且還帶著孩子追到這裡……難道自己還有什麼可利用的價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