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馳，趁著暮色和那場不大不小的火，我們終於逃了出來。車子還沒有開到目的地，宋易突然踩了剎車，扭過頭來就是劈頭蓋臉地一頓罵，「葉妤！你他媽是不是腦子有病啊，知道故意縱火要判多少年嗎？還有那個乾坤，一看就是個深不見底的龍潭虎穴，你在那裡面虜出一個人來，還想不想……」話說到一半，大概是瞥見了我旁邊臉色蒼白、一路昏迷不醒的花姐，終是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完，但是眼底里的你攤上大事的神色卻始終沒有減半分。

「宋先生，」我慎重其事地喊了他一聲，不是宋哥也不是面癱，「你應該是個警察吧，而且還是一個卧底。」原本我是不打算把他往警察那個方向猜測的，畢竟警察的身份在那裡，不可能無緣由地做高速飆車那種事，可是即便如此，我又實在想不出有其他身份適合他目前為止所做的一切，況且他這個人有著常人心思難以企及的細膩，對於我的身份有著莫名的執著，說話不離法的腔調……總之一切又都與卧底警察掛著勾，大概是一個有些怕死的卧底警察吧，不然龍潭虎穴的乾坤不去卧，卧到一個沒有任何線索價值的大學生葉妤身邊幹嘛。

他見我如此慎重，反而恢復了平常冷冰冰地樣子，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嘴唇似乎上下動了幾下，說了什麼，只是我沒有聽清，不過看他這反應，我也覺得八九不離十了，畢竟是一個卧底的身份，哪有人會這麼輕易揭自己老底的，況且我在他眼中還是一個身份不明的人。

「下車吧，剩下的路換我開。」我將一直昏睡的花姐放好，不等宋易有所反應就推開了車門。

「去哪？已經快天亮了，你不回學校嗎？」大概是在芃湖街的一夜驚魂，聽我還要帶他去什麼地方，他似乎有些戒備，憂心忡忡地看著我。

看他似乎嚇得不輕，我一笑，故作神秘道：「嗯，為了表明我知道了你身份的回報，」

「我不……」

「我決定告訴你我的身份。」說完這句話，我才反應過來，剛才他似乎還想說什麼被我打斷了，「你剛才想說什麼？」

他一愣，又搖了搖頭。

「好了，抓緊時間走吧，我可不想在上學的第一天就遲到。」我的死到現在還沒有警察介入，應該是我的屍首還沒有被人發現，比起借我現在這個身份讓這件事曝光，不如讓宋易這個潛伏的警察來更省事。

車子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工廠還是那個工廠，只是在我這個借屍還魂的人眼中，多了幾分陰森又憤怒的感覺，那一次又一次出現在我夢裡被殺害的整個過程，我的眼前宛若重現。時隔半年，那些該腐臭的東西早就被各種微生物腐蝕殆盡了，留下來的，大概也只剩下森森白骨。

「我就是在這裡被嚴世賢那一行人姦殺分屍的。」我說得面無表情，但是顫抖而又充滿恨意的聲音終究還是戳穿了我情緒，那簡簡單單地一句話怎麼能夠發泄出我面臨死亡時所遭受的折磨呢？他們如何輪jian的我，如何分的屍，還有那令人頭皮發麻的咔嚓聲，都不停地在我的腦海里回蕩……可是要讓人相信我沒有瘋，讓人理解我說得每一句話，我必須做到這樣言簡意賅，符合邏輯。

「你說誰！」終於，宋易的聲音將我從夢靨中拉了出來，大概是我的聲音過於顫抖，他似乎沒有聽清我說得人名，我不得不再一次咬牙切齒地念出「嚴世賢」那三個字。

「你有什麼證據嗎？不對，應該說你明明活著，為什麼說這一堆白骨是你，葉小姐，我之前是說過你不是葉妤，但是我只是想引出你說出另一個人格的身份，像現在這樣說自己死了，我懷疑你目前的狀況已經不止是人格分裂這麼簡單了，我覺得你現在的病情很有可能要伴有臆……」

在我愈來愈想殺人的眼神中，他終於沒能把臆想這個詞說完。人格分裂、臆想，確實，這兩詞在科學的領域裡的確能夠解釋目前我不像葉妤卻又是葉妤的狀況，只是當我聽到自己所遭受的所有的痛苦只是別人嘴裡輕飄飄的一句臆想時，那種憤怒險些讓我失控，「人格分裂、臆想，你的意思是我剛剛所說的一切，包括這一堆白骨都是胡編亂造出來的！」我握緊拳頭、目眥盡裂，可終究還是在把拳頭揮向他之前，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現在情緒奔潰只會更讓他更加篤定他的判斷。

如果現在，我連一個對我身份有著懷疑的人都無法讓他相信我借屍還魂的事實，那麼，我又怎麼可能讓其他人去相信這件事，並且追查它的真相。

「我沒有證據證明我是被嚴世賢殺害的，因為從科學的角度我已經死了，一個死人是不可能做自己的目擊者的，而且嚴世賢這個人做事十分謹慎，這件事又時隔這麼久，估計現場的指紋、取證等也不可能了。」我極力平靜，像一個正常人去敘述這件事，「我唯一能夠證明我就是這堆白骨的受害人的只有，我知道這堆白骨主人的身份、姓名，以及所有跟她有關的一切，因為，我就是她，她就是我。」沒有想到有一天，證明自己是自己成了一道難題。葉舒白骨還能做DNA檢測，確定身份也不是難事，從一定程度上，也只能表明我不是胡編亂造罷了。

宋易全城目不轉睛地觀察著我，從每一個動作到每一個眼神，我沒有閃躲的必要，但是也奇怪為什麼從一開始可以違背科學做出判斷的人，此時對這樣的事實，居然表現的如此的難以置信，並且這種難以置信中還夾雜著顯而易見的抗拒。

因為嚴世賢是大眾眼裡的慈善家嗎？

「如果你實在難以相信的話，這件事我也可以不透過你曝光，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一定要查這個案子的。」嚴世賢現在的根基很穩，以我現在一個大學生的身份想扳倒他，絕對是痴人說夢，藉助警察是我目前在不將自己身邊人陷入危險境地的唯一方法。

我轉身欲走，身後的宋易卻突然出聲道：「我幫你，他似乎還有些猶豫，但是還是接著說道：「說老實話，其實我還是沒有百分之百地相信這件事，但是，不管怎麼樣我會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