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到底還是個象牙塔，有著特有的保護屏障，不管是外界還是內部都格外關照一些，學生眼睛裡隱約透著些孩子氣。我在這校園裡轉了兩圈，哪怕是頂著葉妤這樣一個年輕的軀殼，我也能察覺出了自己與他們之間的隔膜。

我跟劉姥姥逛大觀園似的在把葉妤所在的學校逛完，心思終於沉靜下來，做自己現下該做的事情——上廁所，一泡熱尿憋了一路，可把自己憋壞了。葉妤本身自己就很少來學校，對周遭的一切也不怎麼熟，更何況現在是我在她的身體里，對這裡更加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好在這傢伙還沒有傻透，把念大學這件事完全拋之腦後，還入了班級所在的群，不然，我現在恐怕是連她該去哪個教室上課都不知道。

我是打定要一改「舊貌」，做所謂的「浪子回頭」了，也料定葉妤跟學校里的那群娃娃不熟，就算被誰看出來我的不同也不會有什麼懷疑，人嘛，總是要長大的，這句話大抵最好用來糊弄陌生人了。

大抵是到教室的時候有些晚了，教室里烏泱泱的全是人。我看著那陌生而又熟悉的課堂，突然生出一絲膽怯，躲在門外小心打量著教室里的一切，下意識地往後轉頭，警惕著來自葉舒記憶里那個酒鬼老爸會不會突然從後面衝出來，抓住我的頭髮，嘴裡罵著賤蹄子地把我往外拖。

然而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片祥和，往遠處望去，我能看到屬於校園裡的大片綠茵草地，一片蔥鬱，林蔭小道的兩旁，不知名的樹木林立，偶爾還會有鳥兒停駐在樹梢上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葉舒，你看，你真的上大學了。

……

「宋哥，你瘋了嗎？這件案子怎麼可能曝光呢，死者已經死了大半年，事發的時候沒有目擊證人，現場也沒有任何痕跡和證據，曝光後怎麼查，難道要讓民眾都看到我們警方對這件案子無能為力嗎？」柯業手裡拿著煙，一邊說另一隻手煩躁地抓了一下他那略微有些油膩的頭髮。他年歲不大，當警察也只有兩三年，可是僅僅這兩三年的時間，他說出這句話後，突然意識到他的改變，懲惡揚善的分量現在只剩下擔心維持警方那點虛無縹緲的形象嗎？

死者死得很慘，不用屍檢，他大概就能猜到死者生前受到了多大的屈辱， 將屍塊憑湊起來的時候，還發現屍體居然還有幾塊胸骨不翼而飛，被野狗叼走了？被變態的兇手拿去做了標本？不管是哪一種可能，其結果無疑都是讓人憤怒的，一股怒氣埋在那方寸之間的胸腔里灼得人如蟻食骨，可是光有怒氣又有什麼用呢？沒有目擊者、沒有證據、沒有報失蹤的記錄，甚至連一個像樣的報案人都沒有，這樣的案子如無頭案一般，冤債沒有主，連受害人的身份到現在都在艱難查證，要怎麼查……這樣的案子即使加班加點，動用所有的警力也未必有什麼好結果，世上冤案、慘案何止這一起，預期把精力都放在這個小機率的案子上，不如去替那些有家屬關注，上頭施壓的案子，運氣好，還能得受害人家屬一句感恩戴德，上頭的嘉獎，畢竟無名英雄和有名英雄的境遇是有很大區別的。

柯業想得清清楚楚，羅輯條理清晰，可是愈是如此，他從心底里感到煩躁和不安，為什麼呢？為什麼？

「如果我知道死者的身份呢？」宋易突然出聲，臉上的表情難以言喻的複雜。

柯業一下子轉過頭來，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光，略略有些激動地問道：「難道你就是這個案子的目擊者。」

宋易正想搖頭，卻又覺得他自己的這一回答實在古怪，沒有目擊到事件的發生，他又如何得知死者是誰呢？難道真的去說葉妤那樣魂穿什麼的鬼話，怎麼就莫名奇妙地相信葉妤那樣不靠譜的言論呢。宋易怔了一下，含糊地道：「算是吧。」

聽到這樣的回答，柯業一下子把臉耷拉了下來，算是到底是是還是不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沒有算是這樣的說法，你就說你到底是不是吧？」

宋易突然嚴肅起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柯業的眼睛，不置一詞，卻盯得讓人心裡發毛。柯業一下子就犯了慫，這小子盯人的功力不一般，知道是問不出什麼確切的答案了，只得又問道：「那嫌疑人方面，你總有點線索吧？」

「沒有嫌疑人，你們就不會立案查嗎？」他這話問得沒頭沒腦地，按理說一般的刑事案件不會有這樣的要求，但是這個案子太特殊，什麼線索都沒有，受害人明顯是個黑戶，連指紋都調取不出關於她的信息，所以要想查，必須從嫌犯那入手，若是嫌犯很有可能是個危害力極大的角色，那麼這個案子必定要重點對待，可是若連一兩個嫌犯都沒有，那必定是大海撈針，查破的幾率渺茫。

「你這不是廢話嗎，沒有這，我就是想查，也無能為力。」從心底里柯業是希望宋易能夠給他多提供一點線索的，他需要一個理由去做這麼一個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可是很可惜，柯業盯著他那張臉良久，宋易還是一臉複雜的搖了搖頭。

柯業猛地吸了一口煙，突然說道:「宋易，你說這世上若是真有鬼，它會不會怨恨我沒有為它洗刷冤屈。」他眼睛灼灼地看著宋易，像是期待得到諒解的孩童。

然而宋易只是愣了一下，突然從他手裡搶過那半截煙，悠悠地吸了一口，始終沒有說話。

……

葉妤和許安華餐廳親密照片和許安華即將訂婚的新聞是同時發出去，一石有時還能在這圈子裡激起千層浪呢，更何況是這後面還有一塊巨石夾擊，頓時八卦圈子裡的謠言四起，葉妤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一躍成為眾多娛樂新聞客戶端的頭版頭條。許安華坐在辦公室里，瀏覽著那些好事者奉獻「爆料新聞」，突然有些煩躁。

「許先生，這樣真的好嗎？葉小姐怎麼說也還只是個學生，這樣傳，以後若是葉舒小姐出現了，她……」話說到一半，潘明就被許安華冷冷的眼神給嚇住了，生生地噎住後面的話，縮著頭要往辦公室外面挪。

許安華當然知道這些謠傳葉妤就是他未婚妻的新聞剛開始可能會讓葉妤曝光率暴漲，可是如果有一天葉舒回來，一切真相浮出出面，葉妤大概就會成為一個笑柄，可是這事已然是做了，而且對方也切切實實地是利用自己在先，他深知自己不是什麼善茬，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對於葉妤，他就是覺得莫名的煩躁，「我這不是正合了那女人往上爬的心思？你有什麼為他報不平的，嗯？」許安華生硬地回應了一句，語氣里滿是不悅。

潘明心一驚，自知自己大概是說錯話了，腦瓜子一轉，轉移話題，「許先生，我突然想起來了，前台的小美說有您一個快遞，我現在去給您取來。」說完一溜煙地就往外跑。

「花？」許安華將那包裹盒打開，是一束百合，沒有修剪和包裝，就像是直接從花圃里摘下來放進去的一般，毫無美感可言，「我說那女人嚮往上爬的心思急切地很，稍稍拋點什麼就纏上來了。」

「可是這並不是葉小姐送得啊，這上面署名是嚴世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