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這三天一直躲在書房，他怕自己再胡思亂想，更怕不小心遇到路神醫，彷彿看到他什麼希望就會破滅般——他怕，他怕到頭來只能得到離觴的屍體。

就像剛考完試的孩子，一方面想看到成績，另一方面又害怕成績不理想而不敢知道，素月現在就是這種糾結的心情，他不是不相信路神醫的醫術，而是這一次不知為何隱隱有不好的預感，所以只好強迫自己去處理一些庄內的事務，

這不，此時正是夏天最熱的時候，樹上的蟬鳴聲不絕於耳，弄得人心煩意亂，然而更讓他心煩的還是下面站著的一個管家模樣的人，

「莊主，過兩天便是老太爺的七十大壽，各屬的幫派已經送來了壽禮。」那人恭敬地彙報道。

「哦，知道了，你先下去。」素月此時根本無心此事，現在他滿腦子裝的都是離觴離開時昏迷不醒的樣子。

「莊主您還是親自去選一些貴重的禮品，送給老太爺，省得老太爺又像上次那般怪罪下來，說您不孝，罰您交出山莊的掌權大印。」

上一次由於他喝多了酒，在族長面前，大口辱罵長輩，結果被罰面壁一個月，同時交出掌權印。

「放肆，你還管教起我來了，你知不知道自己算個什麼東西！看來不教訓你一下，你都不知道你的主子是誰了！來人，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素月大怒，將手裡的公文狠狠丟在底下之人的臉上。

「我……我可是老太爺的人！」那人結結巴巴說道。

「不管你是誰的人，你現在在封雲山莊，就只是山莊的下人，今天本莊主正好氣不順，就想拿你來開刀！還愣著幹什麼，給我拖出去！」素月看門外的守衛進來卻不動手，不由得更氣。

這時，兩個守衛才將那人拖起來，硬拉出去，打了三十大板。院內的哀嚎和蟬聲混在一起，不由讓他更加心煩氣躁。　

他絲毫不想在這裡待下去，換了一身便裝，腳隨心走，不知不覺就來到路神醫的府邸。兩個守門的門童看見他，恭敬地行了一禮。

反正該來的總會來，他深深吸了口氣強擠了一個笑容問道，

「路神醫……他可在府里？」

「老爺剛出門，要不莊主先進去喝杯茶，稍等片刻，老爺就該回來了！」

「也好！」三天約定好的日子也過去了，是時候把阿離接回去了，他一直在等這一天的到來，沒想到真的來了，竟是這般場面。他甩了甩衣裾，大步向門內走去。

路神醫從外面轉回時，輕輕撣了撣身上的塵土，一抬頭，只看院中翠竹下的青石桌椅前正坐了一個人在品茗，

「莊主，你來了！」他一副平日里的樣子，不驚不瀾。

素月抬頭微笑道:「路神醫既有空閑出門，不知我家阿離如何了？」

路鳴不答，抬頭望瞭望天，說道:「你看天上雲捲雲舒，看似隨意，事實上，卻有著自己的運行規律。萬物走向，世事變換皆有它的規律，每個人也有每個人的路要走，不能強求，否則逆天而行，終會嘗到苦果！」

「……何解？」素月一直把路神醫看作是亦師亦友，對他的話也不敢不聽。

「莊主，我們多久沒下過棋了，不如我們下一局如何？」路鳴繞過他的問題，又提了一個問題。

「哦……好……只是……」

「走吧，回山莊再說！」路神醫搶在他之前將話說出口。

「要下棋此處有何不可，為何非要回山莊？」素月心中有疑，隱隱覺得自己的預感要驗證了！

「有些事情，還是在它最開始的地方做起來才有意思，難道不是？」

素月點頭，當初與路神醫相識相知，下的第一盤棋就是在封雲山莊。

兩人並肩而行，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場面一度尷尬。

在棋盤兩旁，素月盤腿坐在旁邊的石凳上，手裡捻起一枚黑子，有些心不在焉。他將棋子隨手一扔說道，

「路神醫，你告訴我阿離如何了，不必再拐彎抹角，我心裡承受得住！」

「走了，他再也不會回來了！」路鳴將棋子擺好輕鬆地說道，「下棋如同行軍打仗，切不可三心二意，被煩事所擾。」

素月面露凶色，用手將棋盤一掃，那些棋子應聲『噼里啪啦』落了滿地，「走去哪了，你怎可私自行事？」

「你究竟還要瘋到幾時，封雲山莊有了如今的成就，你不想著繼續擴張，卻在這裡兒女情長。等你真正掌控了天下，所有人才能真正地對你服從，不然只能靠卑劣的手段才能留住他們。」這天下自然也包括朝廷的天下。

……我以前想要天下，不過是為了尋到他；而如今，沒了他，我就算坐擁了天下又有何意？……

「你不必再費心找他，你永遠都不會再見到他了！」路神醫繼續道。

素月抓起他的衣領大吼道:「你究竟對他做了什麼？」

暗風原本躲在暗處負責保護素月的安全，他一看情況不對，急忙跳了下來，這是他第一次見莊主對路神醫發火。

「主人不可！」暗風喊到。

素月斜睨了他一眼說道:「路鳴不按吩咐行事，按庄規，鞭刑五十，服勞役一個月，俸祿全減！」

暗風想去勸，只見路鳴艱難地擺了擺手。

素月狠狠將手鬆開，路神醫趴在地上幹咳起來，他不理，

「若你說出阿離的下落，刑罰可免，我還像以前那般尊重你，如何？」他冷冷說道。

「我不知道」路鳴咳嗽著說道，「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知！」他是真的不知，這也是他有意所為。

素月大怒，一時說不出話來，又見路鳴視死如歸的樣子，他一甩衣袖冷冷說道:「暗風，帶他去服刑！」然後徑直往大門外走去。

他此時只著一身便裝，手裡拿著一個酒壺，漫無目的地在街上一伏一揚地走著。

「你離開了？你還是離開了？你終於得逞了？哼，不可能，我要把你抓回來，你只能是我的，你跑不了知道麼？就算你做鬼，我也要到陰曹地府把你抓回來。」

素月也不知道自己在念叨什麼，只是無目的地走，口不擇言地說。

走到一個拐角，突然迷迷糊糊間聽到兩個叫花說道：

「也不知李二和王大走了什麼好運，見到了一位極美的男子不說，還莫名其妙得了一筆橫財。這不，他們這兩天大吃大喝，正準備今天離開這個地方去京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