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若不明所以，只是跟著謝風瀾走到了紀雲鶴指示的地方。

雖然這屋子屋頂覆蓋了一層茅草，讓人以為是茅草屋，直到進來之後才發現裡面別有洞天。幾個屏風將屋內的空間分為了若幹小隔間，每個小隔間旁邊都有一個架子，上面掛著米黃色的衣裳。這衣裳質地十分柔軟，形似直裾，卻又比直裾顯得隨意些。

宋明若摸了摸那衣裳，張口問道，「謝兄，這衣裳叫什麼？」

「並沒有確切的名字，這種衣裳樣式我只在這裡見到過。」謝風瀾搖搖頭，「紀兄稱它為『袍』。」

「袍子啊……確實形象，可不就將人包在裡面了麼。」宋明若摸摸下巴，旋即看向謝風瀾，「誒，謝兄你怎麼脫光了？」

「……」謝風瀾換袍子的動作僵了一下，「我……換衣服。」

「原來換衣服是這個意思。」宋明若恍然大悟，三兩下也換上了袍子，順手將胸前的髮絲撩到而後，抬頭的那一瞬間，又被驚艷了。

「謝兄你配上這個顏色，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好還是不好？」

「好。」

「那就夠了。」

——

紀雲鶴在外面等的有些奇怪，平時這人換衣服很快，這次為何這麼久？

終於，在紀雲鶴忍不住去敲門的時候，門開了，兩人走了出來。他將竹籃遞給謝風瀾，便繼續喝酒去了。

宋明若盯著紀雲鶴的背影看了半晌，直到謝風瀾拍拍他的肩膀才回過神來。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一汪泉水邊，泉水上霧氣氤氳。

謝風瀾將竹籃放在一邊，脫了袍子，漸漸泡在了泉水裡。

宋明若伸手一摸，原來這泉水是熱的。於是他也脫掉衣服，噗通一聲跳了下去，水花四濺。

過了好久，宋明若從泉水中露出了頭，將濕漉漉的頭髮盡數撩身後，移到謝風瀾身邊坐了下來，深呼一口氣，「想不到這山上竟還有溫泉，謝兄你是怎麼發現的？」

「小時候常來而已。」謝風瀾道，他胸前的水波一漾一漾。

此時天色已暗，月亮尚未升起，茅屋前掛著橘黃色的燈籠，被風一吹，忽明忽暗。

「哦……」宋明若感到欣慰，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感到欣慰，不就來來到了謝兄小時候常來的地方而已麼？

「話說，紀兄的背影看著很孤單。」宋明若在水中側了側身，掀起小波浪。

「確實。」謝風瀾接話道。

宋明若豎著耳朵想聽這人解釋，誰料半晌沒下文，於是在水中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肚子，意思讓他給自己講講，自己可是最愛聽這些事情了，還守口如瓶。

謝風瀾將那人的手抓住，以防碰到什麼敏感的位置，繼而側頭看著宋明若，就見那人的眸子里都寫滿了好奇，於是只能繼續道，「很久以前，我來這裡的時候偶爾能碰到另外一個人，聽說他一年來一次，與紀兄相約暢飲。」

「直到有一次，又到了那個時節，那人卻沒有再來。」

「以後每年的那個時節，他都沒有再出現過。」

「為何？」宋明若問，若是和朋友有約，那就應當遵守諾言才是。

「不知。」謝風瀾搖頭，轉臉看向遠方。

宋明若側頭看謝風瀾，突然感覺，自己若是和他有約定，那定然會不惜一切去實現吧。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從清晨到夜半，紀兄都在等，只是那人卻了無蹤跡。」

「不去找嗎？」

「茫茫人海，談何容易。」

「但是有緣總會相見。」

「怕只怕尋得黃土一抔。」

宋明若啞然，對啊，這種結果最凄涼。與其不知你是否還在，那就讓我一直以為你還在罷了。

此時，月亮終於上了樹梢，被樹影搖碎的月光靜謐的灑了下來。

池子里波光粼粼。

兩人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也什麼也不想說。

過了一會兒，從不遠處緩緩飄來了一陣歌聲：

楊柳絲絲弄輕柔，煙縷織成愁。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而今往事難重省，歸夢繞秦樓。

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頭。

這聲音中夾雜著些許醉意，聲調哀婉悲涼。

聽罷，宋明若眼前有些模糊，何以相思至此，只怕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