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依白覺得他好像一隻被抓住尾巴的貓，巴巴地眨著水潤的眼睛，說不出的可憐。他不禁輕輕勾了一下唇角，說：「走吧，吃飯去。」

江半霜見他不追究，當即鬆了口氣，背上電腦三步兩步跟上去。

兩人一同進了食堂，江半霜早餓了，一口氣點了三四個菜，誰知道飯卡一刷上去就嘀嘀作響，譚依白被聲音所吸引，轉過目光。

江半霜這才想起因為開學的時候亂花了不少錢在買機票上，平時又沒有理財計劃，導致這個月已經財政赤字了。

他傻了眼，忽然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過來，指尖夾著一張飯卡，滴的一聲，顯示屏上的金額還有近五百。譚依白十分自然地收回手裡的卡，塞進兜里。

江半霜內心哀嚎一聲，真是出盡了洋相。他硬氣道：「明天就還你。」

譚依白說：「不用了，我媽叫我好好照顧你。」

江半霜見他眉眼裡含著些許揶揄，頓時不服氣道：「憑什麼是你照顧我？明明我們一樣大！」

「這話跟我媽說去吧。」

江半霜哼了一聲，坐在他對面氣勢洶洶地吃起來，譚依白搖搖頭，優雅地動筷。

吃到一半，譚依白問：「你還有多少錢？」

江半霜一僵：「只是忘記充卡而已，不是沒錢！」

譚依白淡淡道：「要是沒錢了，可以找我借，再怎麼樣讓我媽的心頭肉餓死在這裡也不像話。」

江半霜怒：「什麼意思！我像缺錢花的人嗎！」

「就是太大方，才會月末吃土，」譚依白提醒，「這個月才剛過一半。」

江半霜說：「切，再等一段時間就發稿費了，怕什麼？」

譚依白哦了一聲：「那隨你。」

江半霜正要說點什麼，只見對面趙清和陸嘉兩個人走過來，於是站起來要打招呼，卻被譚依白一把拉下來。

江半霜瞪他：「你幹嘛？」

「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你摻和什麼？」

「什麼意思？都是隊友，打個招呼怎麼了？」

譚依白用「就知道你是個傻逼」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說：「沒什麼。」

顯然有什麼吧！江半霜怒道：「話說一半幹嘛？」

譚依白看了他一眼，起身離開，江半霜見問不出結果，只好換了個話題：「喂，那天，我去看了。」

「什麼？」

「在俱樂部打球，」江半霜比劃了一下，「你究竟有多喜歡排球？」

譚依白說：「你不是看得見？」

江半霜撇了撇嘴：「喜歡的話，經常打打不就行了。我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在意，你學的是法律，畢業以後要麼去事務所，要麼當顧問，怎麼看都跟排球扯不上關係吧？你的履歷不會因為一個聯賽冠軍增加競爭力，也不會因為不打排球而一文不值，那為什麼這麼努力呢？」

「的確如此，所以我沒有打算當律師。」

「誒？！」

江半霜追問道：「那你想做什麼？打排球嗎？去俱樂部打職業，還是要進國家隊？」

江半霜對排球的理解僅限於在學校的這些水準，打著玩玩，鍛煉身體，也想過可能會參加高校聯賽。但這一切都只是在同年齡段世界裡而已，如果成為了職業選手，即將面臨的就是來自全國各地的強者，或許還有全世界的......

那對他而言，完全是一片陌生的領地，甚至從未思考過。

譚依白竟然已經打算走上這條路了嗎？

江半霜感到震驚，而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連串的質疑，他相信譚依白的實力，可是來自各方面的壓力並不那麼容易克服。職業運動員的路並不好走，能夠出名的也不過寥寥幾人，譚叔叔和譚阿姨允許他走上這條艱險的獨木橋也很難說。

即便同意了，比賽的不確定性，無法預料的傷病，退役後的去處......這些統統都是難以想像的困難。

譚依白抿了抿唇，有點後悔自己說得太多。江半霜還來不及問，譚依白就已經迅速離開了。江半霜滿腹疑惑，於是盤算著找趙清問一問。

他打開宿舍的微信群，看見前十五分鐘的聊天記錄，趙清說會給宿舍里的兩個宅男帶飯，剛剛趙清和陸嘉兩個人出現在食堂里，現在應該還沒走遠，稍微找找就能找到。

江半霜這麼想著，開始在食堂附近轉悠起來，然後一點一點擴大範圍，卻遍尋不至。就在這時候，他忽然在湖邊的一處小樹林里聽見有異樣的聲音。

出於好奇，他站定在湖邊朝里看去。

湖邊的路燈間隔比較大，因而比起學校里各處的燈火通明，要顯得幽暗許多，附近種了一片林子，更成了小情侶們掩人耳目的幽會聖地。

昏暗的燈光下，掩映不定的樹影間，隱約看見兩道相擁在一起的身影。趙清交女朋友了？這個女生可真高......

恰好兩人轉過頭，燈光照在兩張年輕的臉上，電光火石之間他看了個清清楚楚——抱在一起的人是兩個男的！

江半霜當場石化，舌根麻木，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的腦海里一堆大字排著隊飄過：男的男的男的男的......

趙清是同性戀嗎？那對方是誰？不用問，江半霜腦海里已經浮現出陸嘉的臉。

原來譚依白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大家是不是都知道，就他蒙在鼓裡？這麼想來，平時兩人相處的片段便涌了上來，明顯的寵溺，自然的親近，無一不在暗示兩人的關係。

江半霜行屍走肉般往宿舍走，腦袋仍然因震驚而無法思考。仔細想想也沒什麼不好接受的，不過是同性戀而已，他們開心就好......可男人也能在一起嗎？那譚依白是不是對秦白露真的有點意思？他也會是同性戀嗎？

難、以、理、解！

冷靜下來，江半霜並沒有很排斥的感覺。陸嘉和趙清兩個人都很好，相處得也很好，有種讓外人插不進去的默契。

他甚至感到有些羨慕，能夠找到一個願意傾聽自己心聲的人，無論是男是女，都很寶貴。

江半霜躺在床上，拿出電腦來碼字，沒多久趙清就回來了。

這次或許是心理因素作祟，他總覺得趙清笑得格外甜蜜，臉上的笑容也和平時不大相同。

江半霜想了想沒有出聲，裝作自己已經睡著了。

過了一會兒，他順便把譚依白今天的更新看完，這才心滿意足地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