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周以前，我和小蔥一起淋了一場雨。

兩周以前，我和小蔥的關係直線上升。

一周以前，他又如約到琴房上我的課。

我和他的課程很快樂，我們的話題不拘泥於如何練琴上，小蔥練琴很勤，一點不用我操心，他的進步總比我想的要快，遇到這樣的學生，我喜歡在上課時和他好好吹牛。

我們吹巴洛克時期的巴赫莫扎特，我們吹浪漫派的貝多芬和老柴，我們還吹現代派的哈恰圖良和馬勒。

說這些東西的時候，都是小蔥聽我說，我也很享受他認真的聽我慢慢侃著古典音樂的前塵舊事，我對他說技術上的東西總是很少。

我記得曾經聽誰說過，技術這個東西總是很講究基礎，你基礎不好，炫技這個東西永遠是個夢，憑你有多少想炫技的心思。

為了小蔥日後能在眾人面前成功的裝個逼，我在他的基礎上費煞苦心。

他沒有童子功，我只有在他練習時及時糾正他的錯誤，以免他持續犯錯再錯上加錯。

兩周前的那節課，小蔥似乎被我弄得有些心急，他運弓急，落指急，整個動作都像我媽在炒菜，可能我媽炒菜的姿勢都比他要漂亮，不僅如此，他在換弦時還頻繁地撞弦。

那節課我提醒他要慢練，也教導他要如何學會修心。

我不知道他聽進去多少，只知道他無意中嘆了口氣。

我沒有表揚他最近進步得多塊，因為我知道他只要還有不滿足就會進步更快，我絕不能讓他滿足。

於是我開始挑他的各種毛病，比如還是他的手腕，還是他的運弓，還有他的音準。

我對他說音準永遠是小提琴的靈魂，沒有它的曲子永遠不叫曲子。

他知道這個對於半路出家、沒學過鋼琴的他是個難題，這個難題讓他很愁。

然而比起看他小得意的時候，我更喜歡看他發愁的樣子。

因為他只要越愁，就會更加依賴我。

那節課後，我逼著他買了一本音階練習，我打算逼迫他練空弦的同時好好練音階，我威脅他以後我每節課都會先聽他的音階，如果不過關我們永遠別進行下一步。

其實不過是我想聽他拉音階，不管他拉成什麼鬼樣。

那周日過以後，直到上一周的星期日，我沒看見他在朋友圈發任何消息，冥冥中我多了一種擔心：那小子要知難而退了。

後來我知道我的這種擔心整個都是多餘的，因為在一周前，那小子又如約來琴房上課了。

這節課他帶著小興奮，我則不管他有多興奮，我依舊綳著一張臉說要聽他的音階。

其實我打算讓他在音階上多徘徊至少兩個月，誰知這節課上他的音階就讓我嚇了一跳，我聽著他准得不能再準的音符瞪大了眼睛。

掰扯到這裡我又會不自覺的想起羅滿喜。

當年我與他一個啟蒙老師，他的課就在我的課後面，有時候我會等他下課後一起回家。

我們老師知道我倆是鄰居，他有時會讓我和羅滿喜一起合奏。

那時我的音準總是偏低，而羅滿喜的音準總是偏高，我們的合奏不言而喻總是車禍現場。

聽完小蔥的音階後我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好了，我知道你練到什麼程度了，我們說點小曲子……」

我有些無奈的翻開他放在譜架上的《鈴木》。

「老師我拉得怎樣？」

我聽這個疑問句，感到他倒挺自信啊……難道這小子去上了什麼視唱練耳的課程？

我開始猜測。

「還行吧……」我說。

「你說還行那就算是很好吧？」他倒不謙虛，「嘿嘿，看來我那個方法真是可行的。」

我大腦中閃了一道光：「什麼方法，說來聽聽，如果可以，我也想介紹給其他學生。」

小蔥同學很得意地將他的手機拿出來。

原來那傢伙用了一款調音軟體，這個軟體可以看見音符的頻率，他這一周總是看著手機練，所以聲音才會這麼准。

我說他這是歪門邪道不是進步，他給我說黑貓白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我說音符是要靠腦子記住的，用眼睛看的不算，他說大腦控制耳朵和眼睛，他用眼睛看也是在用腦子，我說那你離開這款軟體要怎麼辦？他想了想，向我保證說只要認識了所有音符，他就不會再用這個軟體了。

我哼哼兩聲，本來要給他說小曲子，現在我不願意說了，我讓他拉了一整節課的音階，目的是讓他將正確的音不用看的牢牢記住。

然而那節課我卻沒注意他越加些蒼白的臉，因為他的臉平時就很蒼白。

我以為他頭上的汗是他擼琴擼累了。

那就讓他再累些，我想。

「別停下啊，繼續，我說停了才可以停。」

我依舊坐在一邊玩著手機。

直到他抱著琴躺在我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