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我依舊跟葉晟去上學，他進了教學樓，我在樓下的草坪里找了個陰涼地方躺著。

「嗨。」

我猛地睜開眼睛，看見一隻白貓站在我面前，頭上有一塊毫無規則的黑斑。

「你佔了我的地方。」它對我說。

「抱歉，」我站了起來，就欲離開。

「嗨，等會兒。」它喊住我，「你和我們不一樣。」

我轉過身和它對視著，它的眼中有著不善和一絲茫然：「你不是……你和我們不一樣！」

「你說對了，」我上下打量了它一眼，「我的確和你們不一樣，不過是怎麼看出來的？」

「感覺，」它同樣打量著我，「貓的世界裡只有食物和伴侶，生長繁殖。」「目光還真是狹隘。」「一切都只是為了活下去。」它帶著不容質疑的語氣駁回我的嘲諷。

「就沒有想過活得更好？」我揚起一條眉毛。

「當然，在香噴噴黃花魚和臭哄哄的死耗子之間，你會選擇哪一個？」

「哪個都不要。」我嘴角發抽，「我更喜歡吃雞肉和羊肉。」

「你看，這就是那群傢伙的困擾。」大白看了一下正在教室里上課的學生，「他們總是想要多餘的東西。」

「那群傢伙......是指人類?」我嘴角抽得更厲害了，「什麼叫多餘的東西？」

「對，人類的追求總是超出自己真正需要的那部分，沒有個止境。」

「這就是為什麼是人類而不是貓統治這個星球的原因，他們有追求有慾望有野心所以他們才成功，他們的發明改變了這個世界，而貓的眼界那麼小，只看得到眼前的事物，那些足夠你們活下去的事物，你們只要活下去就心滿意足了不是嗎？」

「可是你要看到統治這個星球的並不是人類，他們卻把這個星球弄得千瘡百孔，而且人類心甘情願伺候我們。」

「可是你們的生死掌控在人類的手裡，」我和它針鋒相對。

「那是你們自以為。」

「貓的壽命很短只有十幾年。」

「貓的壽命不短，是人類的壽命太長了，並且在那麼長的生命里大多數人都活不成自己，這就是人類失敗的地方。」

「那你有理想嗎。」

「理想?那是什麼?能吃嗎?」

「......」我再三打量大白，確定這位仁兄不是來砸我場子的之後，深吸了口氣，「理想就是你對未來的打算。」

「每天都能睜開眼看到今天的太陽又升起，然後吃上一頓飽飯。」它很認真地回答到。

我微微一怔，忽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你和他們也不太一樣，」它開口說道。

「和人類?為什麼?」

「你沒有選擇回歸。」

「回歸?」

「對，你選擇了像現在這樣活下去，儘管你很清楚總會有些人接受你。即便是以這樣的形式活著，但你沒有回去，你很幸運得以用充裕的時間和精力去做你想做的事，而你的大多數同類都在一天一天忙碌著。當他們終於可以休息時，已經沒有了體力和精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它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到。

我注視著大白，一如它注視著我，彼此眼中已經沒有了那份不友好。

我不知道貓的叫聲除了表示情感外還可以表述這麼多東西：「我原來還在為如何與你們交流而擔心。」

「那都是人類的自以為是，他們聽不懂因為他們沒有用心去聽，所以他們就認為貓之間無法溝通。貓和狗都可以溝通的，可是人類卻不行，因為他們是自大狂。」

「他們以為只有人類才會發明語言,而你呢?外來者?你能和我交流是因為你用心了。」

「我有名字的，我叫蘇蘇。」

「名字?我還以為毛色和氣味足夠我記住你了。」

「......你叫大白是吧?你的名字讓我聯想到同源染色體。小黑是你的兄弟麼?」我反唇相譏。

「同源染色體？那是什麼？還有小黑是誰？」

「......你在高一的窗外聽了那麼多節課都不知道什麼是同源染色體?」我果斷無語了。

大白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走到陽光下轉頭對我說：「你不出來曬曬太陽麼？」

我皺眉：「我討厭陽光。」

「很舒服的。」

「那是因為陽光里含有紫外線能殺菌。」

「也許你身上很幹凈。家貓蘇蘇。但你的心同樣需要它。」

「嘎?」

「陽光能祛祛你心情的霉味兒。你應該把它拿出來曬曬了。」

「......」

晚上睡覺時，我的腦海里還迴響著大白說的話。

它說你想陪伴的人你還有十幾年的時間陪伴他，但有些事情需要他自己參透，你想幫他也要靠你自己。

靠我自己?

我回頭看葉晟睡夢中的面龐，夜色如水，月光如紗，籠罩在房間里，把他的臉映得朦朧陰柔。我突然有點想笑，原來葉晟也是個美人兒呢。

凝視了他沉睡的樣子許久，我轉過頭，對著窗外的月色發獃。

靠自己的力量嗎

我的優勢......我現在的優勢就是沒有人知道我是蘇可沒有人知道我討厭程雪怡沒有人知道在貓的身體里裝著一個人類的靈魂沒有人知道我具有人類的思維……

而最重要的是人類沒有為貓制定法律法規。

......

我想到了，什麼滿意地笑了。

我會拆穿你可憎面具的程雪怡，我會讓哥哥看到你的真面目！

一定會。

吃過晚餐，葉晟帶我出去散步。

小區里的寵物區有許多貓狗在那裡玩耍打鬧，我看著角落裡一隻小小的穿粉紅色衣服的鹿娃娃努力地想要站起來卻又明顯力不從心的樣子，突然想起來以前有一次我同學問我程雪怡長什麼樣，我漫不經心地回答道：「眼睛挺大臉挺小長得挺像我家的吉娃娃。」

看同學華麗無語，我又笑著補充了一下：「不僅長得像，性格也像呢。我從來沒招她，從來沒惹她，從來都是和氣地微笑待她，可她卻莫明地不待見我和我說話眉頭都能夾死只蒼蠅，你看多像我家的吉娃娃，見到人就狂吠卻沒真本事上去咬，明顯具有瘋狗潛質。」同學木訥地點點頭：「你倒是從來都是和氣待人也沒和誰吵過架也沒給誰擺過臉色，但她為什麼煩你呢？」

我冷笑：「誰知道呢？沒準兒是因為我哥對我太好了唄，給我臉色看，她算哪根蔥。」

......

我看著那隻幼小的吉娃娃，走過去扶住它。

「別著急，先試試腿能不能用上勁。」此時的小狗就像是剛剛出生心急地想要學會走路的小鹿，我的聲音不由帶上了一絲溫柔。

我用身體扶著它，直到它漸漸學會了站立。

「嘿，你是新來的吧？」

我回過頭，看見一隻面目可憎的沙皮狗踞傲地俯視著我，「我是這裡的老大。」

我翻了個白眼怎麼跟黑社會似的。

「喂，跟你說話呢小崽子！」沙皮狗見我鳥都不鳥它，自尊心嚴重受挫。

「滾粗！鬼理你！」我又送了它個白眼，「別來煩老娘！」

沙皮狗被我唬得一愣，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智力水準忒低——我在心裡不屑地冷笑，卻突然想到了什麼，回頭沖它勾勾爪子：「喂，小子過來。」

沙皮狗倆眼一瞪，馬上就要發彪，卻被我渾身散發出來的殺氣嚇住，乖乖走了過來。

「你是這裡老大？」

「是。」

「別的寵物都得聽你的？」

「是。」

「這裡沒有更大型的狗了？」

「有，但是大型狗不讓到這裡來，因為怕傷到我們。」

「哦——」我拖了個長音。「我叫蘇蘇。以後大家就都是朋友了。沒有什麼老大不老大的。聽懂了嗎？」

「憑什麼?你這小貓居然敢……」我眼睛一眯，不怒自威，沙皮狗頓時軟了下來，「是……」

「嗯，不錯不錯，」我爪子一揮，「去吧去吧，哪兒涼快上哪兒歇著去吧。」

沙皮狗聽話地顛顛兒上一邊兒去了，我笑得奸詐：什麼叫差距？這就叫差距！什麼叫氣場？這就叫氣場！混這條道兒的比的是什麼？比的就是這個！爺我就橫著走了怎麼地怎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