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雲似火。

鋪天蓋地的血色櫻花飛舞於天地之間。

踩在厚厚的花瓣上，腳下鮮血蜿蜒成河。

遍地屍骨。

遠處，一個少女垂手而立，有猩紅自她的指尖淌下。

我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她走去，彷彿受到了某種神秘力量的召喚。

她轉過身來，容貌陌生，頭上是黑色的貓耳，身後是分叉的雙尾，身上一件黑色的和服，右手袖口處綉有銀色的桔梗花圖案，衣擺下方是同樣顏色的繁複圖騰。

貓又。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她亦沒有說話，天空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狂風獵獵，長發凌亂。

在她死寂的眸子里，我看到了延續千年的殺戮與冷酷。

登上九大妖獸之榜，成為一族之王，這些榮耀和光環無一不是用不計其數的鮮血與屍體堆砌出來的。

高高在上的位置，構築在失敗者的屍體上。

然後，肩負起守護同族的重任。

既已為王，便要護住自己子民的安全，否則天不容爾。

即便雙手沾滿了鮮血，即便已經對殺戮麻木，即便被冠上「殘酷」「嗜殺」的字眼。

即便如此，也依舊要守住自己的位置。

來犯者，殺。

挑釁者，殺。

威脅到我子民安全者，殺。

……

可是，沒有人問過她累不累，所有的妖類爭破了頭想要得到這個位置，甚至自己的子民自己的同族在自己身後舉起刀子。

太多人窺視這力量。

太多人窺視這地位。

可是沒有人知道其實她也想休息。

靠實力登上的寶座，時刻如坐針氈。

她真的累了。

……

貓又緩緩抬起右手，冰涼的指尖輕輕觸上我的眉心，我沒有動。

風聲很大，將哭聲掩埋。

貌似每次我昏迷的時候都會錯過很多重要的事情。

總之，當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安倍的卧室里，而修和安倍正坐在床邊焦急地看著我。

我眨眨眼睛，坐了起來。

「發生了什……」我的話說到一半時便停住了，我詫異地看到自己的身上的衣服竟然換成了一件黑色的和服。

袖口處的銀色桔梗正向我昭示著，它正是在我夢中貓又身上的那一件。

「怎麼回事？」

我抬頭問修，不去看安倍。

「安倍殺了貓又。」

我挑了挑眉。

「他用她的內丹救回了你。」修沖安倍丟了個白眼過去:「他之前假意要和貓又合作殺掉你，為的是讓貓又向你出手，像貓又這樣身為一族之王的妖獸不能向自己的同族出手，否則力量就會受到損傷。安倍正是利用了這一點，才……」

後面的話他沒說下去，但我心中已然明了。

我了個深深的去……感情這廝是本著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的原則把我給送到鬼門關溜達一圈兒去的唄？

「那為什麼偏偏是我？」我沒好氣地瞪了安倍一眼，他倒還挺無辜:「你覺得如果受傷的人是我，你和那個半吊子墮天使能打過她？」

我:「……」

修:「……」

這話，太犀利了。。。。。。

「所以嘛，要接受現實啊。」安倍一攤手，直接賣萌。

接受……接受你妹……

「哼，還不就是為了找個借口名正言順地把內丹給小雅！」修直翻白眼:「現在好了，她沒事了，變強了，我的力量怎麼辦？我堂堂一個四翼墮天使總不能每次都只是去靠氣勢撐場子吧？」

安倍摸摸下巴:「宮雅是貓妖，貓又的力量十分適合她，也不會有什麼排斥的反應，倒是如果換成了你，你未必融合得這麼好，還浪費了這顆內丹。不過……」

「不過什麼？」修一聽還有辦法，高興了，兩眼噌噌放光。

「安倍家族的傳家秘寶可以讓你恢復力量。」

「幾成？」

「十成。」

「Oh god!太棒了！」修大笑著衝出了房間:「今晚我下廚！」

「……」我抽了抽嘴角。他下廚？廚房估計不保了吧？然後又深深地看向安倍。

安倍家族於他來說怎麼也是有恩，雖然站在愛國的立場上，我舉雙手支持他，但是他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

想到了那個夢，我用力搖了搖腦袋。貓又之死必將引發日本妖界混亂，可是亂歸亂，關我什麼閑事？反正亂的是他日本，我不火上澆一把油已經很不錯了。至於安倍家族嘛……哼哼……

「嘭！」

「修你這個白痴！你賠我的廚房！」

……

這真是一個美好的夜晚。

安倍家族是一個體系龐大的家族，除了傳統的陰陽師，安倍家族還有許多沒有繼承陰陽師血統的後代發展出了政治和商業的旁系，勢力同樣不小，比方說這次提出要購買釣魚島的某人就是安倍家族的人。

因此，我對安倍這個姓氏實在是沒有什麼好感。

而現在，我們要去偷安倍家族的傳家秘寶……

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好主意……

五月中旬，安倍家族的聚會。

安倍準備在今夜的舞會上下手，我以安倍女伴的身份陪他出場，然後中途離開和修匯合，再按照他的指示去老爺子的書房偷那個秘寶。

私家專車停在大門門口，安倍為我打開車門，我把手輕搭在他的手上，走下車來。

身上是在巴黎訂製的晚禮服，淡綠色的長裙層層疊疊像是蘋果汽水泛起的泡沫，帶著一絲甜甜的氣息。

走進大廳，感覺到所有人的視線都向我們集中過來，我仿若絲毫沒有察覺一般，毫不扭捏，安倍也是面色如常，微笑著周旋於各人之間。

我退到角落裡，只想著讓所有人忽略我的存在，然後等會兒好悄然離開。

有侍者端來紅酒，我接過一杯，卻並沒有喝，只是漫不經心地聽著樂隊的演奏，把玩著手中的高腳水晶杯。

衣香鬢影，剔透繁華。

葉晟，你現在怎麼樣了？還有不到一個月……

看著杯中的紅酒漾出細小的漩渦，我開始了神遊。

好像自從變成人形之後，我的性格就開始發生了變化。

在飛機上時的見死不救，還有內心深處對殺戮隱隱的渴望。

一切的一切，都讓我感覺我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