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心，你先……」

南淵一轉頭，驀然消音，因為他望見夜心眼裡已然冒出淚光。

一個晃神的功夫，黑衣男人已行至眼前，清冷的聲音頓時響起:「南二公子，恭喜。」

眼前略過一陣風，再望去時，夜心已經撲入那個黑衣男人懷裡，雙手緊緊摟著他的脖子，泫然若泣。

「我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好想你。」

「我不想再同你分開了。」

少女軟糯的聲音近在耳畔，黑衣男人抬手，輕緩的撫了撫她柔軟的發，嘴角也不由自主彎了一彎:「我也是，夜心。」

我也是。

我也怕再看不見你，我也想你，我也不再想同你分離。

宿修輕輕拍了拍夜心的背，將她拉開了些，然後攬著她在石桌前坐定，望向南淵的眸光終於有了些許溫度。

「多謝南二公子，幫我照看未婚妻，」後邊的一句聲音壓的極低:「海國的所有子民都會感激你。」

南淵聞言，猛的站起來，動作之大，連桌上的茶盞一併打翻。

他……他是那個人！

縱然海國覆滅已久，鮫人一族受盡欺壓，關於當初的傳說也已經淡到不為人知，可身為南家後人，那些幾乎失傳的秘辛，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昔日的海皇終會現世，帶領他遺失在擎天大陸上的子民啊，回歸故里。

「那麼，」面白如紙的南二公子終於啟唇，「書房請。」

南淵在前頭帶路，宿修拉著夜心跟在後頭。

夜心頻頻偏頭，去望黑衣男人俊美無儔的側面。

他剛剛在說什麼？

他說……她是他的未婚妻？海皇的王後？

一想到這裡，夜心的心跳似乎格外快了些，宿修……是在表明態度嗎？

「海皇。」

南淵掩嘴，輕輕咳了兩聲，面色依舊透白如紙。

「南二公子不必客氣。」宿修罕見的勾了勾嘴角，從袖中取出一物，遞給南淵。

「聽說南二公子身子素來不大好，我帶來了海國最深處生出的海蓮，希望對你有所助益。」

「亦作為，南二公子替我照看未婚妻的謝禮。」

低低的字眼從年輕海皇薄唇吐出來，在冬日的陽光下中顯得格外溫暖，可白衣公子聽完這話之後面色更白了些，可還是彎了彎唇，笑起來。

「如此，多謝海皇。」

夜心端詳了一下被南淵隨意扔在桌案上的海蓮，面上亦生出小小的雀躍:「居然是海蓮？我曾在典籍上見過，此物修復作用極強，能夠延年益壽，並對內傷的效果極好，二哥，這次用海蓮入藥，想來對你的病會很有作用。」

帝都的另一頭，鳳煙閣分部。

外頭是肅冷的冬風，然而屋內卻溫暖如春，香爐里燃起馥郁的熏香，歌舞昇平，樂聲靡靡。

鳳娘子歪在貴妃椅上，眉目慵懶，突然想起什麼來:「疆寧，他們到帝都了嗎？」

跪坐在一旁替他捶腿的鮫人少年聞言抬頭，雲淡風輕的答:「聽說是前幾日到的，可奇怪的是，那個喚作夜心的少女，跟其他人分開了去，竟出現在南家二公子身邊，據說南二公子對她百依百順，還為了她與司徒家宣戰，兩家如今已經徹底撕破了臉面。」

「哦？」

鳳娘子挑眉，似乎生出幾分興緻:「敢情南淵瞧上了夜心？那……海國那個人……是什麼反應？」

「不對，」不等疆寧出聲回答，鳳娘子就坐起身，眉目透出一絲凜然，「是南家！南家是站在海國那邊的！」

面容絕美的鮫人少年淺淺歪了頭，眸中生出一絲疑惑:「南家……怎麼會同海國有關聯？」

「原是不會，」幾根鬢髮散落下來，調皮的黏在臉頰邊上，給鳳娘子增添幾分魅惑:「可南家先祖同昔日的蘇煙皇後有些牽繫，疆寧啊，」鳳娘子眼裡凝出嘆息，有了些蒼老的味道:「你是不曉得當年……發生了什麼啊，帝後翻臉，蘇煙皇後怒而離去，再無音信，擎天大帝又孤身入了祭司神塔，不理俗事，南家先祖把持朝政，步步將皇家逼入死胡同……」

似乎想起來什麼無可忍受的事，鳳娘子聲音逐漸下去，最後低到幾不可聞。

「不要再想了，」鮫人少年碧眸閃過一絲疼惜，開口安慰道:「都過去了，茹挽。」

鳳娘子聞言，自嘲的笑了笑，「真的能過去嗎？」

那些噩夢般的過往，那些困擾著自己三萬年的事，那些藏在心底的感情，真的真的……能夠這麼輕易的過去嗎？

那麼她這些年的等待，又算得了什麼呢？

那個人，真的會回來嗎？她去輪迴之路尋過一遍，那人三萬年未入輪迴，又去了哪裡呢？

南府，夕陽西下。

「如此，」南淵頷首，「我代表南家，會助海皇一臂之力。」

「為何？」

其實宿修不是很懂，為何南家願意傾盡所有，幫助現下世人都瞧不起並且視為奴隸和玩物的鮫人。

「海皇可還記得，三萬年前的南長映？」

南淵垂了眼，語氣不鹹不淡:「先祖南長映有訓，三萬年後，星軌重合，當年之人皆會重逢，而南家後人，必須竭盡全力，襄助於海國復國，令海國的子民、甚至當年在這裡至死不能瞑目的勇士啊……身歸故里。」

「這也是，蘇煙皇後的願望。」

宿修墨瞳劃過一絲詫異，蘇煙……蘇煙竟然有這樣的想法？她是因為這個……才跟擎天大帝翻臉嗎？

南長映這個人，他有些許印象。

似乎是個睿智的書生模樣，帝都建立後一直跟在蘇煙皇後身邊，好像是作為她的謀士存在。

據說是因為蘇煙皇後救了他，他一心報恩，後來才一直跟著蘇煙皇後的。

有些亂了，宿修蹙眉，三萬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何蘇煙……會同擎天鬧到那般地步？

一旁的夜心也在心底暗忖，自己的靈力恢復的差不多了，也是時候開水鏡看一眼了。

她到底……是蘇煙皇後嗎？如果是，那麼擎天大帝……又在哪裡呢？

輪迴之後，她昔日的愛人，與她執手平分天下的那個男人，又會在哪裡出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