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我也怕聽到他她這樣叫我，我不知道當我真的聽到這個孩子叫我媽媽的時侯，我的心會是一種怎麼樣的翻江倒海般的複雜滋味，有苦，有鹹，有痛，也應該會有不多的一點甜吧，只是那甜的成分太少，帶給我的只有他味。

但不管怎麼樣，命運作弄了我，要我生下他她，我就要健健康康地把他她生下來。

肯定，我給胖女人扯的這個理由下面，還有一個真正的理由，好幾天沒有秀兒的消息了，我也不知道她找到工作沒有，找的工作好不好。

沒有我的消息，她一定會比我更急的，我要給她打電話。

讓她知道我的一切，讓我知道她的一切，我要聽到她的聲音，聽到她的笑。

等到胖女人買好了菜，大包小包拎在手裡往回走，路過一家公話超市的時侯，我叫住了她，指著那個公話超市對她說，我要去給家裡打個電話。

出乎我的意料，她想也沒想地就答應了。

我走進電話間，到處張望著有沒有空位的時侯，我發現她拎著大包小包就站在我的身後。

我轉過身來對她說，來，我帶你看看這家公話超市。

她沒有明白我的意思，細小的眼睛訕訕地笑著。

我問她，你看到這裡有後門沒有。

她搖頭，搖得茫茫然得像個智障。

然後，我拉著她的衣袖，走到窗戶前，把她的手放在窗戶的鐵鋼筋上，我說，你搖搖吧。

她遲疑著，不知所措。

我提升聲音的分貝催促她，她無奈地把手放在上面搖了搖。

我問她這是鋼筋吧。

她點頭，點得茫茫然還是像個智障。

我說我不可能從這裡飛出去吧，她還在點頭，點得茫茫然更像個智障。

我再一次提升了聲音的分貝，說，那你跟我做什麼，你去站在門口，打完電話我自然就出來了。

她又羞又惱，只好提著大小包站在門口外。

公話超市的老闆是個年齡不大的女孩子，看著剛才的情形，她一定猜不出我和她是一種什麼關係，她一定也沒有去猜過。

但她一臉不屑地壞笑著，不過，她美麗不屑的壞笑一定不是笑給我看的，因為她目光還停地那個胖女人的身上。

我撥通了秀兒的號碼，聽到我的聲音後，秀兒在那邊一聲驚叫，扣兒啊，我總算是聽到你的聲音了，你終於能給我打電話了。

聲音滿是驚喜和擔憂的水蒸氣，順著那根細如髮絲的線溢滿了過來，淋濕了我全部的心跳，讓它沉重。

你的工作找到了吧，身不由己中，我只能問最重要的。

秀兒在那頭猶疑了一下，我彷彿透過這根絲質的細線，看到了秀兒臉上的一種表情，一種莫名的表情。

秀兒告訴我工作是找到了，那個廠子也很好，只是不在這個城市。

原來，那天秀兒找到了曾經的那個好姐妹，透過姐妹的介紹，廠子里答應招她，但工資只開到600元，還有三個月的試用期，轉正後的工資也只能給到800元，秀兒很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