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我就看到另一張臉，露出他一排好看的牙齒的臉，春水細流一樣地笑在對著我蕩漾著由近及遠的漣漪。

你是扣兒吧，說著在我的面前，把我鬆開了的秀兒，摟向自己的身邊。

我叫黃仁摯，是秀兒的男朋友。

手臂用力摟了摟，秀兒就更深地倒向他的懷裡。

他在豐城的秋風裡對我說，從認識秀兒的那一天起，她對我說的每一句話裡面，都有你詩意的名字，和你生動的影子。

一直以來，你的影子就在我的想像里有很多，因為太多也就總是模糊，今天看到了你，那些影子也就不再模糊，終於有清如鏡面的分明了。

我很短地一笑，為了他和秀兒的動作。

我又很短地一笑，為了他對我說的，那些莫明其妙的話。

他又說話了，扣兒，我比秀兒大三歲，但我在看到你的那一縷陽光中，就大膽地想，我不想喊你一聲扣兒妹，而是想喊你一聲扣兒姐了。

他猶豫了一下，說，我知道你的一切，所以我很想喊你一聲姐，說明我的真誠和許許多多無從言訴的一切。

秀兒看了我一眼，走過來拉住我的雙手，扣兒，不要怪我啊，沒有認識黃仁摯以前，我總是一個人對著自己的影子，說你的故事，說得牆腳的那個影子，都要流淚了。

黃仁摯鬧進我的生活後，我就總是對著他說你的故事，你的故事一直失眠在我的心裡，我想講得多了，累了，也許那些往事就可以安然入眠，不容易被時間吵醒了吧。

我看著秀兒對黃仁摯說，我剛才站在這裡等你們的時侯，就在心裡想，如果秀兒沒有把我的一切告訴你，那要麼是秀兒不再是我的好姐妹了，又要麼你就不是秀兒的最愛。

秀兒果然講了，那麼就說明，我依然是秀兒最好中第一位的姐妹，你註定了是秀兒最愛的人了。

你，我都是秀兒生命里，前後少不得的兩個人。

秀兒一直在豐城的長途汽車站外東張西望著，張望著每一條路來去的盡頭，每一個同性人的臉。

於是，黃仁摯催促著秀兒對我說，扣兒，我們去吃飯吧，秀兒一定很餓了，為了趕車秀兒都沒來得及吃早點。

不過，今天做東的是你。

我望著秀兒叫屈，天下哪有這樣的一本書，這樣流行地寫著，那有這樣的一首歌，這樣時尚地唱過，一個女孩子請一個男孩子和另一個女孩子吃飯的故事。

黃仁摯說，扣兒，你是一個才女呢，說出的話只有新銳的女作家筆下才有的句子。

你請秀兒和我吃一頓飯，再以後，永永遠遠都是黃仁摯請你和秀兒吃飯，請一輩子的飯。

如果秀兒和你還是不夠，我們再相約下一輩子，你說值得值得不值得。

我說，我根本就不會考慮，秀兒更是不會考慮的，是吧，秀兒。

秀兒紅了一片臉。

見到依然沒有陌生的秀兒，和不再陌生的黃仁摯，是我一生中難得的又一回開心。

進了一家飯館，圍坐在一張桌子邊，服務員拿來菜單，黃仁摯接過菜單在斟酌著點什麼樣的菜。

而秀兒坐在面對大街的一邊，對著來往的行人發獃。

人一高興就會隨著快樂的流水，一直向前流著，而忘記了另一處的風景。

只到這時，我才想到了秀兒臉上，為什麼會有這樣浪涌過堤的表情，於是，我一下子想到了青姍。

我放低聲音對秀兒說，青姍來不了，到外地旅遊去了。

秀兒的眼睛裡一下子就有了失落，像一枚剝落了表皮的堅果，沒有了光澤，流出了汁氣。

是啊，秀兒不僅僅是來豐城看我的呀，還要在豐城認識青姍的啊。

我把秀兒要來看她的消息告訴青姍的時侯，她就在屋子裡低著頭轉著圈子，轉了好幾天，讓我感到了季節的搖晃。

最後和同她結伴的那個人說，可得到的回答是，機票都訂好了。

我對秀兒說，那個人對青姍很重要，而這次旅遊對青姍更重要，所以她讓我告訴你，哪怕她坐的飛機真的從天上掉了下來，一時半會她也不敢死的，她爬也要爬寧城去看你最後的一眼的。